他也不知是在解释,还是在自言自语,说道:“这是魔姬的宝珠,我不想要,所以让辟犀藏起来,却不料他会藏在这其中。”
它啊了一声,心里仿佛是松了一口气,放开了手,说道:“既然如此,想来那素音也不能耐你何了。你还是早些去魔界的好。”
朱衣觉得异样,问它道:“你不同我一起去麽?”
它笑了起来,似乎觉著这家夥这麽久了还是顽冥不灵,真是有些好笑。
它理所当然的说道,“我一早就同你说了,我要修补魔界的封印啊。”
朱衣愣了一下,抓紧了它,咬牙切齿的骂道,“你疯了麽!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伯奇?你如今这样,只怕连命搭上都不一定能补得成!”
它没解释,只是转过身去,说:“你把绳子解开。”
朱衣逼它转过身来,恨恨的说:“等我们回到了魔界再给你解开。”顿了顿,怕是又想到它方才的话来,便脸色铁青的说道,“只要我活著,那桩事你就休要再想!”
它看了看他,说:“你捆著我,我也可以吐玉。”
朱衣难以置信的看著它,简直恨不得伸手掐死它一样,脸气得青一阵红一阵,半晌才咬著牙低声的说道:“你不把我逼死,就不肯罢休麽?”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也不容它分辨,便化出龙身来,将它牢牢卷住,便朝海上游去。不过片刻,便已冲出海面,腾在半空,与车中的素音怒目相对。
素音见他露出龙形来,却也并不惊讶,仍旧彬彬有礼,躬了躬身,开口说道:“素音恭迎魔主,还请魔主随素音一同返还魔界。”
朱衣便笑,说,“回是自然要回的,却不急於这一时,你先走一步,我迟些便去。”
素音有些意外,便说,“天界不日就要发兵征讨,还请魔主随素音返回魔界,好早日主持大局,定下对策。”
朱衣不耐烦起来,龙尾在海面猛然一扫,竟然掀起万仞怒涛,犹如千军万马一般朝素音涌去,顷刻间便将车马打得不见了踪迹。
朱衣一言不发的卷著它冲入海中,一路潜游,途中不知经过哪里,一片金光摇曳,仿佛人间林中日光点点一般的景象,煞是动人,几乎教人忘却了这是在海底深处。
它见朱衣甚麽也不说,心里也想同他做个决断,便说道:“你想同我说些甚麽,那就快些说吧。”顿了顿,又说:“你死了,不是也转世了?我死了,你若是想,也可以寻著我,那时……”它说到这里,几乎觉著可笑,它不曾想起来的时节,生生世世都只愿与这人不再相见,可到了此刻,却又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可笑可叹。
朱衣缄口不言,浑身绷紧,犹如拉满的硬弓一般,它看他满身碧血一般的红鳞豔丽更甚往日,恍了一下神,想,它还不曾见过相繇的真身。
片刻之後,它立刻觉出了异样,鳞片下渗出滴滴鲜血来,只因他生来能避水,所以竟看不大出来。
它心里一沈,又看四周景色大不相同,立时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朱衣终於开口,怒骂它道:“死也要修补魔界封印的不是你?”
他的声音嘶哑,竟仿佛忍著剧痛一般,它愣了一下,顿时明白了,急促的说道:“你要去天柱是麽,这周遭都是龙火?”它见朱衣不再与它亲热如旧,反而如此的痛恨,心里又惊又怕,脱口问道,“你是要去撞天柱麽!”
朱衣被它气得浑身颤抖,想也不想的脱口说道:“反正你也要死,我把你的尸骨埋去天柱下面!”
它愣了一下,再没有说话,朱衣等了片刻,只是不见它开口,顿时大怒,暴躁的说道,“我说的气话!你听不出麽?别的话说了你死活都不信,这赌气的话你便当真得很!”
大约是在龙火之中吃痛不已,他的话中满是火气,与往日里乖顺的样子大相径庭。它这时也猜到了,朱衣早就知道它已不是阿奇,却不知怎的,一直默不作声。
朱衣见它仍是不言不语,愈发的焦躁起来,终於忍不住,咬著牙说道,“我先送你去天柱下!然後把相繇的尸骨取来埋好,难道不是遂了你的心愿?你到底还要我怎样?”
它没想到朱衣竟然是打了这个主意,愣在那里,想都不想就开始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这不行!”
朱衣吸了口气,忍了忍,不再和它多说,终於游过了龙火,将它带到了天柱之下。
它被朱衣轻轻放下,一抬眼便看到了犹如石山一般的天柱,天柱之下深深浅浅埋著的,果然都是层层的白骨,有些还不曾被一年年坍塌的天柱碾碎,还看得出龙骨龙角的模样。
它心底升起阵阵的寒意,正要开口,却被早已化作人形的朱衣拽到了近前,朱衣将它手腕上的红绳捆在了龙骨之上,沈著脸嘱咐道:“我这就去把相繇的尸骨取来,到时垫起了天柱,三界的缝隙便会合拢。你不要自己乱来,不然我……”他眼底发红,想要说甚麽狠话,可是话在口边打了个转,到底只是狠狠的瞪了它一眼,并没有说出来。
“不行,”它固执起来,说,“即便是你已转世,把相繇的尸骨埋在这里,被天柱压著,对你怕也是不好的,我不能……”
它的话还不曾说完,就已经被朱衣狠狠的用唇堵住了。
它的心砰砰的直跳,耳边突然甚麽都听不到了,海水的声音仿佛极遥远的一般,只有胸口处不知是谁的心,跳得厉害。
过了片刻,脸颊上不知怎麽的,竟然濡湿了一片,它心口一颤,就想要推开他,看一看他的脸。朱衣却拼命的低著头,紧紧的靠在它肩膀上,低声的说道:“我把相繇的尸骨埋在这里,然後你随我去魔界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