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苏二人看着她直笑。
半刻钟后,凤宁被赶鸭子上架送到了养心殿门口,杨玉苏立在遵义门前,看着那道巍峨的宫门,忧心忡忡问凤宁,
“凤宁,你想好了吗?进了这道门,意味着什么,你懂吗?”
美色当前,又有哪个男人把持得住,更何况是坐拥三宫六院的天子。
凤宁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心绪复杂笑了笑,
“你多虑了,陛下对我没心思。”
“我呢,先安安分分当好差,余下的往后再说。”
杨玉苏见她难得有主见,松开手,目送她进了殿门方离开。
厚重的宫门被一点点推开,凤宁深呼吸一口气,跟着章佩佩的宫女跨入殿内。
入了门少不得盘查一番,越过影壁进入空旷的殿前院落,一股煌煌的灯火气扑面而来。
四处可见头戴赤翎身着铁甲的羽林卫,更有不少穿着绛红圆袍的女官,以及各色品阶的内侍,他们行色匆匆,却又井然有序。
凤宁心里忽然很紧张也有一丝隐隐的高兴。
她就这么进了养心殿。
养心门左右各有一座琉璃影壁,五步一岗,十步一桩,可见养心殿守卫森严,养心门正南,有一面硕大的玉影壁,玉影壁再往南走,则是皇帝专用的御膳厨,这里有一排长长的值房,离着正殿尚有一段距离。
凤宁行至养心门一侧,原是要往南走,忍不住越过琉璃门往北面正殿觑了一眼,只瞧见廊下一排御前内侍在站班,人影幢幢。
宫女走了一段见她没跟上来,忙提醒道,“姑娘,养心殿可不兴乱看,快些随我来吧。”
凤宁忙收回视线跟在宫女身后去了南面御膳房,宫女先将人手引荐她认识,规矩也悉数提醒,养心殿的宫人果然不是外头能比的,均神态从容不卑不亢,也没有人怠慢凤宁。
凤宁也不敢耽搁,当即抡起袖子,准备夜宵。
除了一盅莲花羹,她额外还做了一小碟爽口的萝卜糕,煮了一壶安神的养心茶。
做完这些,她兴致勃勃捧着食盘往养心门走,早有内侍引着她进了正殿廊下,在这里见到了掌印柳海,柳海看到她眼角笑得都堆了皱纹,先试过毒,带着她往里走,
“先等一等,里头在议事呢。”
柳海与她一道在东阁外的珠帘外候着。
凤宁轻轻往里瞟了一眼,从她的角度只瞥见一抹明黄的垂幔,一身着绯袍的官员跪在御案前哭泣,就在那官员身侧,立着女官杨婉,她手捧文书,眸色低垂纹丝不动。
凤宁听了半晌,倒也听出苗头来,大约是这位吏部右侍郎行贪污之事,被皇帝抓住了把柄,正在殿前哭诉呢,可是哭诉有什么用,不一会,里头传来一声冷喝,“来人,将他拖下去,送去都察院关押待审。”
柳海使了个眼色,两名训练有素的锦衣卫大步越进去,不一会拖着一个磕得满脸是血的人出来,凤宁第一次见这种阵仗,自然有些心惊胆战,手中的羹险些洒落,还是柳海扶了她一把,“以后这种事多着呢,得稳住。”
“诶。”凤宁镇静心神继续等着。
东阁内,裴浚捏着锦衣卫搜罗来的罪证递给杨婉,“敕造文书你来写,给太后过目后送去内阁与都察院。”
杨婉看着那几张供词,心里隐隐一抽。
这名吏部右侍郎手里掌着天下官员甄选,是她祖父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吏部与户部的官员哪个经得起查,皇帝要真的诊治贪官污吏还不得一窝端呢,而偏偏拧出这么一个人,自然是要拔她祖父的爪牙。
偏生这文书还得她来拟,别看她只是一名女官,御前的女官均有印信,文书底下也要盖她的戳,首辅杨元正的孙女杨婉举告的吏部右侍郎,称不称得上大义灭亲?百官无话可说,也无可辩驳。皇帝还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杨婉内心冷笑一声,颇有些凄苦。
她算是明白当初皇帝为何轻易便首肯她进养心殿,祖父以为他在养心殿安插了眼线,实则裴浚反而把她当做一柄对付祖父的利剑。
你不是想做皇后么,是选皇帝还是选杨家?
裴浚喝着茶见她迟迟未接,投来的那一抹淡淡的笑,似乎就是这个意思。
这世间从来没有人能这般令她心惊胆战,且得时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对付。
杨婉没得选择,立即上前接过罪证,“臣女遵命。”便坐在一旁拟旨去了。
柳海不愧是御前大珰,即便没听见皇帝传唤,却也猜到里头告一段落,可以进去了,他朝凤宁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着进去侍奉。
凤宁不敢抬头,一步一步谨慎地进了东阁。
只听见柳海躬身上前笑眯眯道,
“陛下,忙了半宿了,吃口宵夜吧。”
凤宁余光瞥着那人,他手撑额垂眸在看手中的折子,听了这话没什么反应,停了片刻,又抬起修长的手指往旁边指了指,示意搁下。
柳海给凤宁使眼色,凤宁便小心上前,将三样夜宵一一摆出来,大约是心里头紧张,呼吸有些急促。
裴浚的视线投过来,眼神带着一抹肃杀之气,正撞上凤宁惊慌失措的目光,眉头顿时一皱。
“怎么回事?”他把询问的眼神投向柳海,显然是没料到李凤宁进了养心殿。
李凤宁这种级别的女官还真不必皇帝亲自过问,皇帝用着好便留,不好逐出去便是。
柳海倒是八风不动地回,“太后娘娘念着凤宁姑娘手艺好,便准了她进养心殿伺候您吃食。”
既然是太后俯准,裴浚也无话可说,只淡淡扔了一句“出去”,就继续忙手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