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宁望着那张神清骨秀的脸,幽深如海的眼?眸,心房仿佛被人?狠狠击了一下,碎的一塌糊涂。
原来是她错了,天子绝情冷性,压根不会将感情倾注某个女人?身?上,他要的也是一个乖巧温顺能替他绵延子嗣的皇妃。
有那么一瞬,她恨自己为什么要喜欢上他。
裴浚见?她满眼?带着倔强,复又?开口,“凤宁”
“陛下不要说?了,臣女都明白了”凤宁不想听他说?下去,每一个字跟刀子似的太?伤人?,她飞快抬袖拭去眼?泪,逼着自己挂上笑容,“我知道该怎么做。”
裴浚看着她很努力开心的样子,心情五味陈杂。
凤宁为掩饰情绪,起身?去给他倒茶。
裴浚压根不渴,却还是接了她的茶再饮一口。
而?凤宁呢,却是一盏接着一盏喝,苦涩的滋味盖过心头的难过,麻木了人?才?好受。
既然裴浚跟她提了要求,她也有请求。
于是凤宁放下茶盏与裴浚说?,“陛下,臣女能把?卷卷带回延禧宫养吗?”
她要不了他的心,她要卷卷。
裴浚发现李凤宁也开始跟他耍心思了。
但他并不反感,“朕准了。”
他甚至希望李凤宁有自己的天地,而?不是一味地将所有喜怒哀乐倾注在他身?上。
这样的李凤宁,才?值得欣赏,才?配做他的皇妃。
凤宁的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本就会娶许多妃子,她心知肚明,只是一直不愿面对而?已,早早勘破也省得日后难过。
往后他愿给她贵人?位分,她便留下,如若不然便出宫,总归他女人?多,也不会在乎她的去留。
回到延禧宫,正殿西阁内传来章佩佩的笑声。
凤宁撩袍迈上台阶,章佩佩看到她连忙拉着她进门,
“你不知道吧,刚刚张茵茵被罚了。”
凤宁微愣,“因何?被罚?”
章佩佩笑得合不拢嘴,“不知道,若是我没猜错估摸着是想勾引陛下没成呗。”
“你知道我喜欢陛下什么吗,就喜欢他这股劲,谁越搔首弄姿,他越不叫人?如意。你说?有这样的皇帝,这宫里的风气能不正么?”
凤宁怔怔立在那,忽然之?间就释然了。
瞧,他对哪个女人?都一样。
指望他偏爱自己那是痴心妄想。
转眼中秋快到了,宫里便如同开了闸口的机械,转如陀螺。
要配合光禄寺预备中秋大?宴,要安置个好地儿给太后与陛下赏月,甚至还要预备着给臣子们的赏赐,冬日快到了,冬衣也得筹办起?来,十?八名女官没有一个得闲的。
实在要说闲也就凤宁一个,倒也不?是闲,她与?旁人不?同,只管出书的事,被裴浚上回那么一顿敲打,凤宁干脆丢开手,专注琢磨书籍校对刊印,走访经厂库预先熟悉刊印流程。
杨玉苏忙着采办的事,要出宫一趟,临走前问凤宁,
“可有什么话要捎回去??”
凤宁正打算去?一趟司礼监,听了这话猛然想起?一桩事,
“你等等我。”
凤宁进了里间,寻来昨日宫里给各位女官发放的津贴,拿出五两银子的银票递给杨玉苏,
“这几日想必乌先生在帮我校对书册,我实在不?得空回去?,你上街时?帮我买一盒湖笔买一沓宣纸,赠给乌先生吧,便当节礼了。”
凤宁不?想见?李氏夫妇,只得连乌先生也回避了。
乌先生与?她一般是个可怜人,无依无靠,大?中秋的,对着一轮圆月也不?知思念谁。
杨玉苏应下了,穿着女官的官服带着数名小内使?便这样出了宫。
出东华门?,沿着宽道往前再?出东安门?,便进入灯市,这是皇城附近最热闹的集市之一,此地列市如棋,高楼垒垒,每逢初五初十?二十?,夜里燃灯,望如星衢,今日恰巧是八月初十?,此地市集大?开,人满为患。
有小内使?开道,拿着宫里司礼监的腰牌,哪个店家瞧了不?客客气气的,以她的身份无需亲自走场,寻个视野开阔的茶馆坐着,将?单子交予底下的人,便只管喝茶了。
喝了半盏,想起?李凤宁交待的事,又亲自下楼去?笔墨铺子买笔,东西看好,正要递银子,忽然一只修长的胳膊伸过来,潇洒一撂手,先一步替她把银子给了,那姿态像足了豪掷千金的浪荡公子哥。
杨玉苏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眼神不?曾往旁边瞥,坚持将?银子搁在桌案,扭头离开了。
燕承只得拔腿跟上,就这么不?远不?近地尾随,不?敢讨她嫌,吊儿郎当的,眼底带着戾锐,杨玉苏知道他?在身后,也不?管他?,这家铺子转完又换一家,有本事他?跟着她进宫。
眼看要跨过一个十?字街口,一辆马车从侧面?疾驰而来,逼得杨玉苏刹住脚,与?此同时?身后燕承也飞快拽住她胳膊将?她往后一拽。
杨玉苏被吓一跳,惊魂未定,待回过神来,发现人已不?知不?觉被带到墙垛后,高大?的男人一袭黑衫如猎,大?马金刀挡在她跟前,跟一堵墙似的密不?透风。
避不?开了,杨玉苏深呼吸一口气,扯了扯自己官服前的补子,冷声道,
“我是什么身份世子爷不?知道么,一定要言官瞧见?参你一本,责你们燕家不?敬圣上?”
燕承心?里自然是忌惮,否则也不?至于拖到今日,但他?不?给杨玉苏拿捏他?的机会,他?双手环胸邪魅地睨着她一笑,“我们燕家功勋卓著,我爹常说若有人去?宫里上上眼药也无碍,显得圣上能拿捏得住我们燕家,也就更放心?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