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谂安冷笑:“我不过是个草民,哪敢威胁大人,大人莫急,我早已送了家书到京城,只是我们提前了些日程,家书还没送到,但若是得罪了我们老爷穆大人,后果恐怕就不是你能担当得起了。”
守卫被他这一身从容淡定的气势震慑,只得停止斗嘴,将目光放在身后的同伴身上。
“放他们进去,我倒要看看,穆家老爷还记不记得自家有这个离家多年的儿子!”
京城四河流贯,街市铺子的吆喝声在耳边响彻,茶坊、酒肆、粮市、赌坊门前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刚进城时,还有几位第一次前来寻亲的,不由驻足在街头中央,观赏城内美景。
穆云之五年未归,却觉得这偌大的京城与儿时的回忆毫无区别,若不是他在赶路,还真想停下来,像小时候那样在街边逛逛。
相较于他来说,身边的岁谂安对美景倒没有多大的兴趣,却在路过一家乐馆时,多看了两眼里面抱着琵琶的男乐师。
“师尊,你看那边,他们也会弹琵琶。”
穆云之回头望去,只见那些乐师个个手脚纤细,体态端庄,怀中抱着的琵琶即便做工廉价,也多了几分雅趣。
当今乐师琴师地位低下,许多人还因为此事看不起他,就连穆府老爷都因为这件事砸过他的琵琶。但穆云之心头倒不觉得自己被比作与那些人同样的乐师有什么不妥,反倒觉得那些人就像是他的知音。
“你喜欢他们?”穆云之问。
岁谂安缩回手:“师尊说什么呢,我只喜欢你一个。”
“可你方才不是一直在瞧他们?”穆云之失笑,忍不住追问。
穆云之虽表面冷漠正经,但暗地里很是高兴。
如果不是心里扭曲,谁会不喜欢一个整日说甜言蜜语,只宠着你的徒弟呢。
岁谂安:“我瞧的是他们人人背着与你一样的琵琶,样貌却都不如你。”
“……”
面对踩一捧一,穆云之还是决定不要表现得太过高兴为佳。
走着走着,接着,就看到了一个陈旧的府邸。
上面挂着的牌匾刻有“白府”二字。
那一瞬间,许多儿时的回忆涌入穆云之的脑海——当时的白家与穆家是世交,他与白小棠经常在此处玩耍,白小棠可惜自己不是个男人,不然长大以后定能为官做宰,为家族争光。
如今想想,已是物是人非,眼前挂着“白府”牌匾的府邸已经成了荒院,门上还被粘了封条,显然,在他离开京城的这段时日,白府老爷惹了大祸,才会被朝廷查封。
穆云之叹了口气,心道也难怪白小棠会说白家已经落败,选择加入碧云门,至少加入之后,不会被迫与刘家联姻,有自己的自由。
若是能把白小棠的遗体带回,交由她的亲人保管该有多好。
正在惋惜时,身后传出一道兴奋的声音。
“大公子?大公子!是你吗!”
穆云之讷讷回头,只见一个穿着锦缎,手中捧着黄皮纸袋的丫鬟两眼含泪小跑而至。
“你是何人?”
那女子走近:“是我啊大公子,我是阿妙!”
“阿妙……你是阿妙?”穆云之眨了眨眼,紧握住对方的手仔细翻看。
阿妙是小时候照顾他的一个小女童,还声称以后嫁人就要嫁给大公子,当时他时不时就给阿妙一些赏赐,阿妙也经常给他做点心,一次不小心打翻了铁锅,她的掌心就留下了道明显的烧疤。
“阿妙,你真是阿妙!”
穆云之看见烧疤喜出望外,没想到自己第一个见到的故人竟是贴身丫鬟,而对方更是用泪水打湿了衣衫。
“这些年你不在,穆家就像是一个吃人的鬼地方,你都去了哪里?怎么都不回一封信来?”
穆云之闻言,垂下头:“抱歉,我出门之后,就没想过再回来。”
阿妙长叹一声:“大公子,这些年老爷一直在找你却找不到,整个穆家就被傅姨娘和二公子占据了,你若是早点回来,哪里能轮到他们当家呢。”
傅姨娘就是穆云之的爹娶的小妾傅馨,自小以来,他爹就宠妾灭妻,以至于他母亲窦氏早早病逝,现如今,他离开家门,整个穆家自然是他姨娘傅馨的天下。
穆云之垂眸:“穆家现在是什么情况?”
阿妙暗自左顾右盼,见街头人来人往,便领着穆云之从小路走回穆家。
岁谂安一直从身后跟着,穆云之向阿妙解释这是自己的弟子,阿妙只是简单打声招呼,就接着低头赶路。
她叹道:“方才大公子也看见,白家已经倒台,如今穆府也变得如履薄冰,只有在朝堂上跟对了主子,随了大流才能全身而退,老爷谨小慎微,不敢在圣上面前露脸,可傅姨娘生的二公子总在外面惹祸,昨夜打伤了刘府的大公子,对方不依不饶要告衙门呢。”
穆云之回忆起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曾经就喜欢惹是生非,偏偏他的爹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遂问:“我爹现在怎么样了?”
“老爷现在已经重病在床三日了,家里是由傅小娘把持的,幸亏大公子在此时回来,否则老爷若是一病不起,这个家,怕是彻底被傅氏母子败光了……”
阿妙正说着,忽然啪的一声,肩膀莫名挨了一记石子。
“阿妙,你在跟一个不三不四的陌生男子扯什么呢!”
穆云之忙揽着阿妙的肩膀,轻声询问:“疼吗?”
阿妙摇摇头,眼底多了些畏惧。
穆云之心中燃起些许怒火,见一个身穿碧色丝绸,披着金丝披风,手中摇着扇子的少年走来,从身后用扇子敲了下阿妙的后背:“让你去寺院里为家里祈福,你倒好,在这还跟陌生男子不清不楚!赶紧给我滚回府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