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恼着,范昱怀抱的人头忽然剧烈挣扎起来,眼角渗出大量的黑血。
范昱条件反射似的把人头扔出去,就见那东西轻飘飘穿过谢曲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来,还不等落地,便烧成了一颗浓烟滚滚的火球。
烟也不是真烟,而是一团团黑雾似的怨气。
与此同时,范昱终于如愿在谢曲面前显出身形,但还不等他们两个从变故中缓过神来,原本还算平静安逸的幻境,已是地动山摇。
轰隆隆——
一声巨响过后,他俩脚底下踩着的这片土地,竟骤然裂开了一道缝。
有人正从外硬闯!
怔愣间,便有一只手从深不见底的裂缝中伸出,因事突然,范昱几乎来不及多想,便本能冲上前去,想要抓住这只手。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它时,却又堪堪停下。
因为范昱分不出这只手的主人,究竟是真实存在的亡魂,还是幻境之中的又一道假象。
好在有谢曲及时看出了他的心思。
谢曲很快就也跑过来,替他一把抓住了这只手,并将这手的主人,从裂缝中使力提了出来。
来人甫一被完整提出来,他们脚底下的裂缝,瞬间便又重新合拢了。
也是赶巧,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杜小山,或者说——是与杜小山长相相似,但周身气质却完全不同的“薛景山”。
…
一时间,看着从地底下刚爬出来的“薛景山”,谢曲和范昱都有点懵。
因为无论怎么样,无论是杜小山还是薛景山,这回都不该出现在这。
先不提此处隐秘,寻常人等若无指引,根本就找不到路。就说他俩临上山前,为了不被坏事,不是还特意把杜小山暂时变成了一张矮床吗?
即是出自阴差之手的法术,区区一介凡人,又怎么能解……
啊!对了!
倏地,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谢曲神色古怪地看向范昱。
俩人目光甫一对上,范昱面色一僵,就听谢曲支吾着问他:“小昱儿,我依稀、仿佛是记着,他们这些住在下修界的凡人身上好像没一点灵力,每天都得吃饭喝水吧……”
言外之意,虽然他俩原本是好意,但杜小山毕竟做了这么久的木头床,将近十天没吃没喝,肉身恐怕早就被饿死了。
尤其是在杜小山身上尸气很重的情况下,恐怕能挺到现在,都得算奇迹。
…
话音未落,就连范昱的脸色,也跟着变得古怪起来,十分懊恼地皱紧了眉。
真是……亏他一向以心细自居,怎就没想起这事来?
若搁在以往,他一定会记着提醒谢曲别胡闹的,可就偏偏是那晚……也怪杜小山出现的不是时候,令他那晚本就昏昏沉沉的脑子,雪上加霜,以至于什么都想不起来。
结果现在可好了,他和谢曲好不容易才把祭祀忽悠过去,杜小山却还是按时按点的死了,死后甚至还一路寻到了这里。
唉,也不晓得这人的命数究竟是怎样,如果本就该死还好说,但若其实原本还有救,却因为他的疏忽……
思及此,范昱难得对杜小山有了点愧疚。但这点愧疚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他又听见谢曲说:“但是杜小山死了之后,为什么会变成薛景山?咱地府的孟婆汤何时没用到这种地步了?”
闻言,范昱怔住片刻,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说话的功夫,“薛景山”已经重新整理好神色,有些戒备地看向谢曲和范昱。
尤其是对范昱。
怎么回事?他为何要这么看着我?范昱想:明明在他还是杜小山时,对我比对谢曲更亲近一点。
但是现如今却……
对于薛景山忽然转变的态度,范昱实在想不通,但他稍一抬眼,就见谢曲正若有所思顺着“薛景山”的视线,目光越过他,遥遥望去他的身后,忽然轻声道:“小昱儿,你瞧他现在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好像是能看见你的本相,却看不见我的。”
闻言,范昱本能便回头,默不作声看了看自己身后。
传闻中黑无常的本相,哪是那么容易就被看见的,除了那些与他一样的阴差之外,凡人若想看,得由他刻意展示出来才行。
除非……除非……
范昱心思一动,猛然转头看向谢曲,诧异道:“莫非这个薛景山身上的杀孽,当真如此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