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大脑空白的感觉又来了,许辉微皱起眉头问:“是你去305包厢?”
“啊。”顾国泰站起来时差点没把装柠檬水的玻璃杯带翻。许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在前面:“走吧。”
顾国泰跟着许辉走进电梯,许辉按了楼层,电梯里飘着淡淡的熏香味。顾国泰从进电梯起视线就一直停在许辉身上,许辉从旁边的镜子里看的一清二楚。电梯很快到了三楼,许辉抬脚走出去。
305包厢刚打扫完,门还开着。许辉进门蹲在桌子前调试了下麦,见没有问题,又抬头询问顾国泰:“你一个人?还需要什么吗,比如啤酒水果?”
没人回答他,只听见包厢的门‘嗒’一声关上了。许辉刚站起来准备出去,就被从后面紧紧搂住。顾国泰的双臂像用足力的铁钳,抱着许辉的力道像是要把他嵌进肉里。
许辉的身体一僵,反射性地抬脚踢顾国泰。顾国泰丝毫不为所动,攫住他的力道反而更大了。顾国泰将头深深地埋进许辉的脖颈,这一年的后悔和想念像茫茫然度过了半生。怀里的身体温热鲜活,顾国泰忍不住红了眼圈,滚烫的泪流进许辉脖子里,闷声道:“辉子……我想你,你都不知道我多想你,他妈的……”
许辉被这种突如其来的状况弄的有点发懵,他挣了很多下都没挣开,茫然地问顾国泰:“我们认识吗?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许辉越努力想他们是不是认识,脑袋就越疼。
顾国泰闻言蹦到嗓子眼的心又被块巨石狠狠砸下去,他胳膊上的力道渐渐放松,最后将手搭在许辉肩膀上让他转身与自己面对面。包厢里的光线很暗,隐约能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吼歌声。许辉垂着头,半边脸都埋在阴影里。
顾国泰略微俯下、身体,眼睛盯着许辉的脸,过了许久才问出在心底滚烂的那句话:“你不记得我了?”
许辉痛苦地皱起眉头,想了好大会依然没有半点印象,于是摇摇头反问顾国泰:“你以前,认识我?”
‘啪哒’,顾国泰觉得心口绷紧的那根弦突然断了。许辉又想到那天深夜的事,问顾国泰:“我跟你朋友长的很像?连名字都很像?”脖子里面还湿乎乎的,有点像那天深夜流进衣服里的雨。
那天晚上顾国泰喝了酒,以为自己太想念许辉看花了眼,今天在大厅里见到他的瞬间,就确定他是许辉了。顾国泰没说话,他拉过许辉的左手撸起袖子,借着昏暗的光线看着上面大大小小的疤痕。那些烟疤被新的伤疤盖住,顾国泰颤抖着手轻轻触摸,生怕许辉会疼。
许辉漠然地抽回手,把袖子放下来,往后退了一步:“如果没事我该去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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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辉迈出去的步子还没落下来就被顾国泰拉住了胳膊,很紧,但许辉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他不解地看着顾国泰,目光慢慢移到顾国泰的手上,大脑一片空白让他不知道面对这种情况该说点什么好,愣了好大会才问:“你很难过?”
顾国泰手臂稍稍使力,再一次把许辉搂进怀里,贴在他耳边叠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喉咙越收越紧,听着一声比一声懊丧。
许辉觉得肋骨被勒的有点疼,茫然呆愣地任顾国泰抱着,两只手僵直地停在半空中,自言自语道:“为什么?”
顾国泰突然被问住了,经历过的事翻江倒海地在心头滚,乱麻一样生出枝梢末节,他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许辉支棱着的手搁在顾国泰腰侧用力推开他,像是认真想了一会,才说:“算了,记不得了。”
顾国泰想说‘你跟我回北京吧,我带你去看医生’,话到嘴边又咽回肚里。
“你……”
“我……”
顾国泰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许辉身上,人瘦了,比以前憔悴了。以前在乎的事弹珠一样越蹦越远,这时顾国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活着就好。顾国泰抬手轻轻把压在许辉眉角的一缕头发拔到一边:“你先说。”
“我该去忙了。”许辉经过他身边往外走,淡淡说。
破天荒的顾国泰没拦着,门被从外面带上,包厢里又陷入一片暗沉。顾国泰觉得浑身都轻飘飘的,脚下不知该怎么着力。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顾国泰整个身体陷进沙发里。电视屏幕上歌一首一首的切,被静音了,画面从碧海蓝天跳到阴雨绵绵又换到白雪满街。顾国泰的脸色极不好看,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爆炸前的那一幕。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仿佛带走了人的三魂六魄,顾国泰心里顿时有了主意,摸出手机找到李京的号,按了通话键。
李京正陪凌泽看电影,低声跟凌泽说了几句起身出去。放映厅外面很安静,白亮的灯光照在李京波澜不惊的脸上,仿佛度了一层水银。
顾国泰没把见到许辉的事告诉李京,只是漫不经心地问道:“林溪最近有什么动静?”
李京的声音压的很低,面无表情地说:“带老婆儿女出国过圣诞去了。”
顾国泰‘嗯’了一声,顺口问道:“你在外面?干嘛?”
李京照实回答:“陪凌泽看电影。”
电视屏幕发出的光映的顾国泰脸上时暗时灭,他往左偏偏身体右肩往上抬了抬,应了一声:“嗯,那你继续。”
凌泽见李京进来,脸贴到他耳边问:“家里的电话?怎么了?”
李京探手过去握住他的手,手指交缠在一块,另一只手捏了几个爆米花喂到他嘴里,低声说:“没事,看电影吧。”
顾国泰在包厢里坐到很晚,中间问了下服务员大概几点下班。走出包厢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在走廊拐角处正好碰到下班的许辉。许辉换掉了服务员的衣服,穿了件及膝的驼绒棉衣。他看到顾国泰时愣了愣,手停在最后一颗扣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