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绰那天在萧奕怀里哭一整夜,她原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在以前被榨乾不会再哭了,但还是流个不停,可能吧,是因为在他怀里,也可能,是因为她决定重新作回叶萤夕,再可能,是因为她受尽了委屈,而她面前是让她受委屈的人……总之很复杂很复杂。
关绰想,如果八年前叶萤夕跑出去找夏青文没有遇到那些悲惨,那八年後再遇见,她会恨夏青文吗?顶多也就埋怨一下、发些小脾气……所以,她不恨他了,她选择恨天、恨意,恨那一切虚无飘渺不存在,是命运弄人。
叶萤夕是个勇敢的nv孩,她敢自己出去找人,敢接受内心疮疤,当然,也敢再重新接纳他。
关绰托腮望着水缸,朱锦鱼绿水荇,穿梭其间,无忧无虑,原本破掉的缸换一个新的,里头的鱼又重新活了一次。
那晚之後生活依旧如常,整个王府都当没发生过似的,黑红白照常轮流当她的护卫,萧奕照常来用晚膳,他们照常相处,不同的是彼此更加真诚真实,这美好不再虚幻,她触0得的到。
但樊泽没再来找她。
关绰知道他就在隔壁屋里没有走,继续当璃王府的马夫,她不太敢面对他,应该说,还不晓得要怎麽去面对他,她仍记得那一天他说出五字表情,那每一个音都如石楼的钟声,沉而远,回荡在心里许久。
其实说起来,她跟樊泽才认识不到半年而已,还是他先缠上她,嚷嚷要做搭档,她不答应,他就改口说是朋友,後来还未经允许就跟长老禀报,又容易惹她生气,他那麽ai管闲事自以为是缠人烦人,虽然真的真的真的对她很好最後还喜欢上她,但她大可以当作这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然後斩钉截铁拒绝他。
?但关绰没办法这麽做。
因为她知道,这个搭档虽然不是在自己意愿下组合,可最後彼此依靠对方最多的,反而是她。
依赖他给她安慰,听她诉苦,包容她尖锐的脾气,习惯每次在他屋里睡着後会有人抱她回去并盖上被子……太多太多诸如此类的事了,她其实原b他更烦人啊,然而,对於她在任务上处处拖後腿还导致结果失败,他都不曾抱怨。
因此关绰没想过,当她那麽理所当然接受樊泽的好时,他为什麽会对她那麽好,也没想过,当她在为情所困问他要不要下毒时,他是以什麽样的心情去倾听。
想到这,关绰就觉得自己不该逃避樊泽的感情,她要主动去找他,并好好回覆他。
正当她出门步到庭院,好巧不巧,樊泽也正要过来。
「关绰!」男子扬笑招手,是再熟悉不过的笑容,关绰看着他一直都很闪亮的眸子,突然不敢四目交接,讷讷道:「你、你怎麽来了?」她竟然还结巴了,明明都做好心理准备。
樊泽似乎没注意到她的不自然,大步向前,停在她面前道:「我要走了,想说走之前来跟你说一声。」
「啊?」关绰猛然抬头,「为什麽要走?」话一出口,她马上就反应过来,难道要他当一辈子马夫吗?已经没有所谓的任务了,当然也没有继续留在王府的理由。
樊泽笑道:「我们进屋聊吧。」
黑起躺在树枝上翘着二郎腿在那晃啊晃,斜眼看一男一nv进屋去了,撇头呿声,现在人怎麽那麽喜欢谈情说ai咧,主子也一样,你侬我侬很好玩吗?要他说,他还是最喜欢跟武功谈恋ai了。
他一个翻身稳稳落地,开始在庭院里施展拳脚起来。
阵阵掌风从窗外传进,屋内茶香四溢,樊泽盘坐在地欣赏庭院如燕的身影,关绰从後头端了茶走来,「你不妨多留几天再走。」递给他茶,她也跟着坐下来。
「你也知道凤小神医快做出解药了,不出一个月的时间,你就等服下药再走。」
「我要回石楼。」
「你要回楼?」关绰微微一惊,「你还回楼g嘛?现在任务失败你回楼……」想到失败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她低下头歉声道:「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樊泽收回视线,「我说过了,我尊重你的决定,而且我想长老他们不会怎麽样的,因为这任务本来就不是,等你盐税一查出来,我还怎麽争呢?我忍了那麽多年再不出来,怎麽争得过你!」他俊美的脸因愤恨变得狰狞起来。
然而萧奕还是那个样子。
「你有没有想过,你争不过我,其实是自己的问题。」他神se镇定道:「这世上,想要什麽东西就要自己去争取,你却总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你说要等太子自己倒台,今天,就算没有我出现,其他皇子谁跳出来都b你优秀,你如此藏着掖着,父皇会注意到你吗?百官会注意到你吗?就像凉州发生那样的事,你扬言要带兵,父皇有让你去吗?」萧湛的脸se越来越难看,萧奕站起来对他冷喝道:「说罢了你就是不敢争!不敢当面与太子为敌!你说你没把太子放眼里,他才没把你放眼里!说起来,你的条件一点也没b我差,甚至有高贵妃这样庞大的母族,然而到今日,你只是个郡王!」
「闭嘴!」彷佛被戳到痛处,萧湛打落桌上的茶水神情扭曲,他忍那麽多年就为了一鸣惊人,是这个人!这个人坏了他的好事!如果被这留着一半平民血的人赢走太子之位,他才不甘心!这麽想,萧湛y笑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叫bang打出头鸟吧,怎麽办呢?虽然你真的很优秀,但今天还是得si啊。」
他不耐烦地搧起扇子,似乎这样就能搧走这个人影,「念在叫了你二哥那麽多年,我让你选吧,看你要自己动手去si,还是让我的人动手。」
萧奕瞟一眼外头的人,嘴角上扬,难得自负道:「你说你石楼的人都杀我那麽多次了,有成功过吗?」
萧湛用鼻子哼出一声气,他之前也想过怎麽派三次都失败,所以在璃王府大门口那次是他聘请江湖组织月牙阁来一探究竟用的,结果八个杀手三两下就被解决,当然知道璃王的护卫有多高强,不过,他这次本就没打算开打,「那就让你的护卫动手啊!最好动静闹大一点,x1引府外的官兵来看璃王怎麽跟里头官兵打起来,这抗旨就证据确凿了,不然,乾脆拿一把刀子架在我脖子上,威胁传令官如何?」他言语无不是讥讽,「都说了,你出不了府的,你不想抗旨,我的手下便来杀你,你一反抗,就是抗旨,横竖都是si,不如自己了断吧,我会跟父皇禀报你因识人不清误留杀手愧疚不已以si谢罪,好歹好听一点。」话落一把匕首掷过去。
「铿锵」一声,匕首滑到萧奕脚边,此时他神se凛冽,威严慑人,周身寒气凝结,两旁烛火压身yu灭,好似不是因为吹进的强风,而是因为他熏灼的气场。
关绰愣愣看着,萧奕开口了。
「你能毫无顾忌,不就仗着外头的官兵不知道里头发生什麽事吗?」
萧湛挑眉,「你想开门让他们进来?旨意在手,他们现在可是听我的令。」况且门口也有他的人去守,以防璃王下人去开门。
萧奕道:「那如果……他们发现发令的人有危险呢?」
外头天sey暗,燕子低飞,秋风飒飒,看似要下大雨了。
璃王府大门口对街的面摊大姐撇嘴抱怨,「生意都够清淡了还下雨,这是要怎麽过日子啊!」
「大姐,好歹有我在光顾啊。」矮桌吃面的客人抬头回应她,瞥眼看到王府外面围着重重兵,面露困惑,「今天怎麽那麽多守卫呢?」
路过的行人也不免多瞧两眼,也太多了吧。
面摊大姐挥挥手表示见怪不怪,「我在这摆那麽多年的摊,璃王府都这样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被包围还是被监视呢,可能最近杀手出现太频繁,要加强守卫吧。」想到之前大门口那一回刺客,心里不禁抖一下,余悸啊余悸。
那客人哦声,又喃喃道:「这衣服看起来像官兵啊……奇怪奇怪。」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隔壁茶棚的吵杂声转移,见里头坐满客人,他道:「大姐要不去开茶棚吧,生意那麽好。」
面摊大姐瞧过去,只见茶棚的小二忙碌跑个不停,相b之下自己这边显得很冷清,哼了一声不理他。
此时满香楼也挤满提早来避雨的行人们,夥计端着热菜蹬蹬蹬跑上楼,敲了敲包厢门,听到里头的应允声才走进去。
「客倌你们的菜来了。」夥计瞄一眼里头对坐的客人,心知肚明似的,笑咪咪地放下菜盘又走出去。
最近的姑娘家怎麽都ai扮男装呢?又来跟情郎幽会!之前也有一对现在又有一对,又很刚好都在同一间厢房,还是太年轻太年轻了,在他火眼星睛前什麽都瞒不住啊。
厢房里,其中一人夹起菜边看向窗外奇道:「咦?璃王府最近没修剪树啊,真难得。」那声音是细细的nv声,与打扮全然不符。
另一人也望过去,只见王府的灰白围墙上几枝调皮的树枝露在外头。「可能g0ng中最近忙,他忘了吧,你不是也听过那个什麽夜还是白姑娘的事。」但这都不是重点,他们今天可是瞒着双方家里跑来私会,「怡妹,几日不见,我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