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烛却已经等得心焦,又追问道:“先生,你愿意么?”
沈扶敛眸,说:“臣也有一个问题想问陛下。”
“你尽管问。”
“陛下如今是天下之主,能保证一直克己奉公,爱民如子么?”
“能,当然能!就算不是为了先生,为天下,为社稷,朕也会做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段明烛急忙说道。
沈扶又问:“既然如此,陛下能否善待景王殿下,以及他将来的子孙后代?”
段明烛坚定回答:“能,等扳倒了栾家,朕马上送他去封地。”
“还有,陛下可否赦免在在景王一案中受到牵连官员,并让他们重新赴任?”
“朕早就想这样做了!”段明烛忙解释道,“那都是栾鸿为了排除异己干的。如今朝堂上栾党的官员占大多数,朕想过将他们召回,也免得这朝堂让栾党弄得乌烟瘴气。”
沈扶缓缓呼出一口气,垂下眸,低声说:“如此,臣愿意辅佐陛下,以身许国,万死不辞。”
屋里的龙涎香已经燃尽了,少许余味在西暖阁中弥散着。段明烛眼睛一涩,突然间抱紧了他。等了许久,他终于等到了这句话。
“朕才不要你以身许国。”段明烛喃喃道,“武将不惜死,天下太平矣1。冲锋陷阵的事,让朕去就是了。先生坐镇后方,让朕知道你在朕的身后,这就够了。”
沈扶身子一僵,下意识挣扎,可是段明烛却将他抱得很紧,他无奈道:“陛下如今是皇帝,即便战事再起,也轮不到陛下亲临前线。”
段明烛故意问:“皇帝为何就不能亲临前线?大晟江山是当年太祖皇帝亲自打下来的,大晟建朝之后,太祖也屡次御驾亲征,为何朕不行?”
“今非昔比。”沈扶道,“陛下不能冒险。”
近距离感受着他的体温,段明烛忍不住打趣:“先生,你就承认你这是在关心朕吧。”
沈扶就知道他这人正经不过三秒,伸手将他推开,翻了个身,再次拿后背对着他,不再说话。段明烛便从身后抱住他,然后闭上了眼睛。“朕可以不冒险,先生也不能再说什么以身许国的话。”
他顿了顿,说:“朕要你活着,一直在朕身边,辅佐朕。”
沈扶呼吸微滞,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段明烛笑了笑:“睡吧,天都快亮了。”
“陛下也早些睡,莫要耽搁早朝。”沈扶低声说。
段明烛笑道:“好,朕与先生一起入眠。”
屋里安静了下来,龙涎香的味道已经越来越淡。过了一会儿,段明烛听到他绵长的呼吸,知道他是睡着了。
“谁要你以身许国。”黑暗中,段明烛若有所思片刻,喃喃道。“以身许朕还差不多。”
***
寅时二刻,天已大亮。
段明烛醒来的时候,沈扶正在穿衣。
他半张脸还藏在被子里,只露出眼睛,看沈扶披上朝服。不知为何,他此时心情还不错。
“先生没有半夜悄悄离开,真好。”段明烛笑道。
沈扶睨他一眼,说:“陛下让韩卓锁了门,臣如何离开?难道要臣翻窗?”
段明烛眨眨眼睛:“那可不行。翻个窗万一摔了,朕可要心疼死了。”
沈扶没打算接这个话头,只催促道:“睡醒了就起来,一会儿还有早朝。”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段明烛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朕自即位以来如此勤政,误一回早朝又如何?”
他本来想说“为了先生误一回早朝又如何”,却怕说出口沈扶又不理他了,遂只能省去了那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