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个江冉。
梁季澄没有想到,这傻子看上去脑子不灵光,耐性却很足。大概是那天的冰棍儿给了他错觉,江冉开始动不动黏着他,也不蹲墙角羡慕别人了,三天两头往梁季澄家的楼道跑。有时候梁季澄从窗户向下望,都能看见江冉在日头下站着,傻呆呆的往楼上看。
梁季澄有点为自己的假大方后悔了。
早知道全化了也不给他吃。
正值三伏,天气一天天热的跟吐火似的,梁季澄跟着奶奶出门买西瓜,梁老太不晓得又在哪儿跟人杠上了,梁季澄一个人溜溜达达回来,寻了个花坛,用木棍戳蚂蚁洞玩。
他知道江冉就在不远处站着,他也不戳穿,想看看那傻子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果然没两分钟,江冉就扛不住了,屁颠屁颠地过来,带着讨好的语气说,“阿澄,你干什么呢?”
梁季澄转了个方向,用后脑勺对着他。
江冉没有气馁,“阿澄,我妈妈今晚做油焖虾,你来我家吃饭吗?”
梁季澄瞥他一眼,“咱们非亲非故,我去你家干嘛?”
江冉不是很能理解非亲非故这个词的确切含义,四个字的成语对他来说太高级了,但他听懂了,梁季澄不去,“我们是朋友,我妈妈说,好朋友是可以到家里吃饭的。”
“我不是你的朋友!”
梁季澄把小木棍一摔,气冲冲地对着江冉喊,“我没答应和你做朋友!”
江冉被他这一嗓子吼成了鹌鹑,半天没敢接话,过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的开口,“那…你怎么才能答应和我当朋友啊?”
梁季澄四周环顾一圈,楼房墙角处放着一堆砖头,本来垒的很整齐,前两天不知道被哪个倒霉孩子当沙袋踹倒了,这会儿歪的十分凄惨。“你把那些砖头搬到那边,”梁季澄用手指了指花坛对面的路灯,“垒好了,我就和你做朋友。”
江冉不明白梁季澄让他这么做的用意,不过后面那句话打消了他的疑问,二话没说撸起袖子开始搬。
梁季澄坐在一边,悠悠闲闲地欣赏江冉在太阳底下当苦力——他其实无所谓这堆砖头在哪,只是想找个理由让江冉闭嘴。
七岁的孩子力气还是太小,江冉起先一块一块的运,跑了十好几趟后背都湿透了,墙角的砖头依旧没少多少。他有点着急,照这样下去,太阳都落山了自己还没搬完,阿澄会不会不理他了。小傻子难得智商上线一回,决定提高效率两块起搬,想法是好的,却低估了砖头的重量,东西没拿起来,自己先跌了个屁股蹲。
还没等他站起来,身后就响起毫不掩饰的笑声,是他过去那些小伙伴。
“江冉是傻子!”为首的嚷得最大声的是个叫二宝的男孩儿,孩子里的头头,“给小孩儿干活,羞羞羞!”
小孩儿和小孩儿之间也是有着严格划分的,梁季澄比江冉小一岁,就和他们不是一个等级,听比自己小的孩子吩咐,就是绝对的耻辱。
江冉默默拍掉裤子上的土,他并不在意二宝怎么说自己,反正一起玩的时候也没少奚落他,只要赶快把砖头搬完,阿澄就能…哎,阿澄呢?
花坛边上,梁季澄之前坐的地方早就空了,哪儿还有影子。
江冉一下子急了,丢下砖头就去找人。
“阿澄——阿澄——”
他呼唤的摧人心肝,刚溜没多远的梁季澄听见了,小跑变成了快跑。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没过两分钟就被江冉追上了。
“阿澄!”江冉气喘吁吁在他面前站定,“你为什么要跑啊,你不看我搬了?”
梁季澄心想我就是为了躲你才跑的,但还是装的理直气壮,“那群人一直在那里喊,吵死了。”
“你说二宝他们?”江冉咧嘴一笑,用手蹭了把额头上的汗,“不要紧,他们已经走了。”
被骂了还这么高兴,没见过这样的,梁季澄扭身要走,却被江冉一把拉住,“阿澄,那你现在能和我做朋友了吗?”
梁季澄有一种预感,他要是不答应,江冉说不定会纠缠到小学毕业。
虽然他也没概念小学毕业是什么时候,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
那样的话,他岂不是永远不得安宁了。
梁季澄心情有些复杂,深谋远虑地担忧起自己今后的生活,而江冉还在满怀期待看着他,眼睛亮亮的,像他前几天在楼下遇到的小土狗,摇着尾巴管他讨吃的。
梁季澄被打败了,点了点头。
“太好了!”江冉兴奋的差点跳起来,更像小狗了,他想也不想抓起梁季澄的手,“那今晚去我家吃饭吧,我妈妈做饭可好吃了。”
梁季澄低头瞥了眼,江冉搬完砖头还没洗,此刻手上全是土。
这一眼让江冉立刻意识到不妥,他松开手,又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估计是想到他们这个朋友还结交不到一分钟。
“那…你去吗?”
梁季澄其实有点嘴馋,梁老太在家也会给他做荤菜,就是手艺不太行,属于大锅炖,各种肉往锅里一塞完事,有一次他吃排骨还差点被骨头卡了嗓子。
但是就这么过去,奶奶肯定又会骂他白眼狼,他这一星期别想有消停日子了,烦。
在胃口和清静中间,梁季澄选择了后者。
“我回家了,”他说,“我奶奶在家等我,我得回去吃。”
没能邀请到好朋友,江冉有点失落,为油焖虾少了一个分享它的人,但也只是短暂的一瞬,很快又跟了上去。
江冉家和梁家隔了两栋楼,梁季澄带着这个大一号的尾巴走到楼下,分别的时候,江冉又不死心地提出明天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