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季澄被他吓了一跳,“为什么?”
“因为,因为…”江冉也说不上来原因,他听到梁季澄要走,嘴巴就比大脑先一步行动了,想到这他不免有些心虚,“我每天早上多给你一个包子…阿澄,你不要去好不好。”
“那我得好好想想,”梁季澄拨开江冉的手往前走,“老师说暑假过了再告诉她也行。”
整整两个月的假期,梁季澄花了三天写完暑假作业,剩下的时间,用来应付时不时上门的江冉。为了不失去这个得来不易的朋友,江冉简直是挖空了心思来贿赂他,天天去梁家登门拜访,平均几个小时就要敲一次门,而且绝不空手,带的礼物从花花绿绿的水果糖,到一袋核桃,一把葡萄干,梁季澄怀疑他们家都要被江冉搬空了。梁老太被搅得不胜其烦,门一响就在屋里破口大骂,就差亲自出去把江冉赶回家了。
“你不要再来了,”梁季澄打开里面的门,隔着一道纱帘对江冉说,“我奶奶生气了,她说你再敲门就把你从窗户扔下去。”
这番恐吓成功起了作用,江冉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半天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过去,“阿澄,这个给你。”
他手心里躺着两颗光滑的弹珠。
很多年前,在电脑和游戏机还没有风靡的年代,男生们以收集弹珠为乐。各种颜色的玻璃球,放在裤兜里,每天上学带着,走起路来哗啦啦地响,谁的珠子越多,等于在男生堆里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江冉拿的这两颗珠子和普通的不太一样,通体透明,看不出一点瑕疵,放在太阳下能折射出好看的光彩。
“我下午跟二宝他们去江边,他答应再给我两颗,”江冉难为情地挠了挠头发,“明天我就不来了。”
梁季澄嘴上不说,但江冉早就注意到了,阿澄其实很喜欢这些亮晶晶的小玩意儿,每次班里的男生聚在一起打弹珠时,他总会有意无意地经过偷瞄。正好二宝那里有两颗金色的玻璃珠,像猫咪的瞳孔那般光泽,江冉看过一次就爱不释手,一心想着拿来送给梁季澄。
要是阿澄高兴了,应该就不会走了吧。
江冉一听到二宝的名字就没好气,“你还跟他们出去?”
“没事的,”江冉傻傻笑了笑,“阿澄,你等着我。”
梁季澄从日上三竿等到太阳西斜,还是没等到江冉的敲门声,他有点急了,不是为那几颗玻璃珠,只是觉得莫名不安。
时针过了六点,梁季澄决定去江边找找人。
他一路走一路给自己找理由,绝不是因为担心江冉才这么做的,纯粹是怕他出了什么事,自己身为受益人要承担连带责任——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他们这的孩子,几乎人人是在江水里泡大的,梁季澄来到他们常去的一个废弃的码头,一眼就瞥见躲在杂草丛后面瑟瑟发抖的江冉。
他光着身子浸在水里,像一尾赤条条的鱼。
“江冉!”
“阿澄!”在水里待了一下午,江冉终于等来了救星,他拼命喊着,朝梁季澄挥手。
“你怎么不上来!”
江冉不说话了,一张脸被委屈和羞耻染的通红,像是快哭了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小声道,“他们把我的衣服拿走了。”
要不是江冉因为自己才落到这个地步,梁季澄真想为他的愚蠢拍手叫好。
二宝那样的人都敢轻易相信,就为了两颗玻璃珠,差点把命都搭上,没见过这么笨的人。
最不可思议的是,这一下午在江边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江冉竟然一个都没叫住,就这么硬挺挺在水里泡着。
要是他不赶过来,说不定江冉真就在这过夜了。
“那你想怎么办?”梁季澄只觉得一阵烦躁,“叫你上来又不上来,我可不会再回去一趟给你拿衣服。”
江冉不肯在梁季澄面前赤身露体,也不想在大街上裸奔,死活要维持住自己最后一丝尊严,无奈梁季澄只好把自己的小褂子脱下来,勉强给他遮住了羞。
就这样,他们一个光着上半身,一个…除了重点部位全光着,并排走在路上,吸引的回头率不亚于外星人空降地球。
梁季澄倒是坦荡得很,扬着下巴双手插兜,像是完全不在意周围人惊异的眼光;江冉则全程小碎步伺候,埋着脑袋恨不得整个人缩进梁季澄的影子里。
两人以这副近乎逆天的造型回到家,进入旧厂区,信息的传播速度就不是他们能控制得了。很快,江家小子被人扒的连裤子都不剩的消息就透过大爷大妈们的口口相传,迅速传遍了整个塑料厂,隋文娟得知此事的时候,正在楼下的小卖部和老板讨价还价买酱油。
“哎呦,阿娟呐,你还有心思在这买东西,”一个阿婆掀开门帘进来,“快去看看你儿子吧。”
“谁?”隋文娟听了她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江冉怎么了?”
“从南门口进来,光着身子,”阿婆扇着手里的蒲扇,不住地摇头,“啧啧啧,鞋都丢了!”
隋文娟张嘴愣了几秒,随即扔下酱油往外跑。
她运气不错,出去没几步就碰上了正一步步往家挪的江冉。隋文娟两眼一黑,差点当场晕过去,二话没说先照着儿子后背来了几巴掌,“你衣服呢,衣服呢!!!”
江冉闭上眼,缩着脖子一声不吭地承受这些巴掌。
隋文娟本来就不喜江冉懦弱,看他这窝囊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丢人现眼的东西!你要不要脸!啊!要不要脸!我和你爸的脸全让你丢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