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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女(第1页)

陈亚身材魁梧,目光平射直穿过公孙佳的头顶,好像公孙佳不存在一样。

钟源转过头去,沉声问道“药王,你说怎么办”

燕王是见过公孙佳的,他又出来打这一个圆场,还是说的陈亚并非是高兴得意,是伤心过度才失态的。

公孙佳缓缓看向燕王,声调很和缓,说出来的话却刺耳“他是废物吗自己高兴还是伤心都不知道,需要殿下来代答”

此言一出,四下开始眼色乱飞,也有人小声嘀咕。燕王面子挂不住了,笑容也没了“你还小”

公孙佳眼睛一翻不再理他,给外祖父、舅舅们见礼。丁晞黑着脸,带着人,铁了心要赶陈亚滚蛋。公孙佳道“哥哥别急,请余伯伯他们住手,擒贼先擒王,放着恶不管,去打从犯算什么本事”

一指陈亚“给我打死这个废物”

钟源急忙将她护到身后,那边围殴也恰好打完了,听了这一声,稍一犹豫,将陈亚团团围了起来。钟保国大声应和“好”就要动手。

燕王着急了起来,钟祥几个儿子,只有早亡的长子允文允武又有涵养,其他几个冲锋陷阵是一把好手,脑子就不是很够用。钟保国几重身份,是真敢也真能干这个事的。

他一个亲王正在当场竟不能阻止,恐怕有损自己在父皇心中的份量。燕王挤到了陈亚跟前,揪住了他的领子“上香、道歉灵堂之上与孤女对峙,你的气度呢”他一认真,陈亚也就势低下了头。燕王揪着他,径往棺木前走,要他上香。

燕王边走边回头,对公孙佳道“药王啊,让他上香致歉,回家好好哀悼反省。这事就过去了,不要打搅你父亲的安宁,让他安心地走吧。”

公孙佳平静地望进燕王的眼睛“已经打扰了。上香致歉也不必了,至于回家哀悼,也好。”

燕王忽然觉得她的目光有点逼人,眨了眨眼“哦,好,来人,送龙骧回家。”

钟祥冷哼了一声,阴恻恻地看了陈亚一眼,在他心里陈亚已经是个死人了。燕王暗暗叫苦,哪知苦还没完。公孙佳安静看着燕王,说“看您的面子,我让他回家哀悼。来人,纸钱香烛纸人纸马装一车给他带回去,好好哀悼。”

燕王惊呆了“什么”

陈亚又挣扎起来“小贱人”

“贱人骂谁呢”一声断喝,一群人后面冲了出来,当先一人正是公孙佳的母亲钟秀蛾。

燕王的脸也白了,钟秀蛾是他表姐,封的县主,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钟氏后面跟着靖安长公主等一群人。

钟家一家子,钟祥是郡王、老婆是长公主,儿媳妇里有三个公主、一个县主,还有一个小女儿嫁给了燕王的堂叔延安郡王。钟源娶的是太子的女儿延福郡主,钟保国的女儿又嫁给了燕王的一个弟弟。

钟祥的母亲老太妃还活着,此人是皇帝的亲姨母。

人太多记不住也没关系,反正他们一家子都是皇亲国戚。还是近亲,辈分还高。

皇子燕王论身份自然是份量极重的,但是这群女人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皇帝是白手起家,自家女眷一路跟着上来,但凡柔弱一点的都死在了腥风血雨里,活下来的都是悍妇。既悍且泼,其中年长者熟谙乡野泼妇之技,年轻者耳濡目染也少有温驯。

燕王松开了陈亚,抢上前给姑母靖安长公主行礼。靖安长公主拍拍他的头,一面说“好好。”一面下令“都愣着干嘛没听药王说的吗秀娥”

钟秀蛾应声“是。来人小娘子刚才说的东西,再配个火盆儿,点二十个人,披麻带孝带着麻布一块儿送龙骧府上,你们二十个,对,就你们,亲自去他家大堂上照这原样给我搭个灵棚出来你们在那儿哭着,照着一天三场,烧完一车纸钱再回来”

燕王要拦,靖安长公主手腕一翻,揪起了他的耳朵“你去哪儿来,陪我聊聊天儿。”

燕王记事的时候,皇帝已经开始迹,算是个小少爷了,打小读书学礼,委实不知道世间还有这等手段,犹劝道“姑母,这样闹大了不好看。”

他的大堂姐、钟源的母亲常安公主单手按着他的后颈,不让他起身,说“这才到哪儿我还没拎着菜刀砧板去他家门口剁着骂呢给你面子了。”手劲忒大。

常安公主自幼父母双亡,是皇帝叔叔养大的。家里没迹的时候作为长女,她帮着家里带孩子做家务,带大的头一个弟弟就是如今的东宫太子。

燕王真的要吐血了,暗骂自己之前不长眼,光想着拉拢陈亚,羊肉没吃到,反惹一身膻气。可是姑母这么做,也太不讲究了燕王腹诽着,半弯着膝盖,凑在靖安长公主身边,看着钟保国带人押着陈亚,带着一车东西真的去龙骧府搭灵棚烧纸。终于见识到了“泼妇”的新境界她们竟是认真的

靖安长公主还拎着侄子的耳朵的时候,公孙佳已经站出来,在靖安长公主母女婆媳的喝骂声中站到了门口,拍拍手,宣布“好了,些许意外,让他们处置,不要耽误了正事。诸位前来吊唁,存殁感激不尽。举哀”

先请外祖父和诸位舅舅安坐。又问候了与外祖父同为郡王且是钟家姻亲的另一位郡王,继而与缩在一边的延安郡王问好“姨父万安。”

延安郡王一向识时务,他就不如燕王那样爱出头,看着侄子挨打他也看得下去。此时一脸慈祥地说“药王长大了啊。”背景音是常安公主在骂堂弟“你真懂啊,陈亚伤心到笑了我看你是想逗我笑”

公孙佳俯身又是行礼。延安郡王道“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些客人。”

公孙佳道“小姨父,前面的人,我纵然不认识也能猜得到是谁,后面的就有劳您了。”

延安郡王开始招呼人过来致奠,公主王妃们还在围攻燕王,公孙佳镇定地与吊唁的客人寒暄。钟源的手缩在袖子里捻了又捻,指头里搓着几根狐裘上落下来的毛公孙佳刚才把狐裘给脱了可快点结束了吧

时光变得难熬,钟源不安地跺了跺有点冷的脚,凝目向外一望,天上又下起了雪来。

公孙佳好像突然不怕冷了,又好像聋了,完全听不到女性长辈们的叫骂,她先认她见过的亲戚,再猜没见过的重臣,居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四、五品官她也能连猜再认叫出一半人名来,与人道谢。

经过一场闹,交际的人安静下来,后面品级不高的人很乖巧地排着队依序致奠,心里在猜她能不能猜到我是谁人人看公孙佳苍白的脸色,不免又是怜悯又是担心,怕她支撑不住。

致奠进行得很顺利,小半晌功夫,这一波就结束了。

自始至终,公孙佳都表现得可圈可点,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进退有度、语调和缓,全不见惊惶。如此贞静娴雅的一个姑娘,只需简短的几句交谈,足以令单纯的人不记得正是她出场就号称要打死陈亚、倡给陈家烧纸钱。撒泼那不是她家长辈正在干的吗

哪怕是记得此事的人也要感叹一句公孙昂最可欣慰的不是死后哀荣,而是有这么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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