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关系挺好的哥们儿正埋头抄他一页没跟上的笔记,也跟着抬起头来,担心的看了恒一一眼,“这人又抽风找你干什么,要不你就说家里有事别去了。”
恒一想了想还是摇头,“万一真有事呢。”
“真有事?哪回不是没事找事?”哥们儿站起来,“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抄你笔记吧,明天给我就行。”恒一拍了一下对方肩膀。
院里好几个老师共用一间办公室,但要么有课的不在,要么没课的没来,总之恒一敲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老曲自己坐在靠窗边的办公桌前看手机。
“曲老师。”恒一硬着头皮喊了声人,慢悠悠的走到桌前。
老曲没吱声,恒一也头铁的没再叫人。
不尴不尬的站了能有两三分钟,老曲才漫不经心的抬起头来,瞥了恒一一眼,“来了。”
“嗯,您找我?”恒一波澜不惊的应了一声。
老曲微微一笑,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放在桌面上,用手指点了点,“这次出去写生,你们班又是就你自己不去?”
恒一“嗯”了一声。
老曲皮笑肉不笑的抬着下巴,两手交叉放在肚子上,“就这么不支持老师工作?你对老师到底是有多大的意见呢?要不咱们开诚布公的谈谈?”
“我没有什么意见曲老师,我就是家里有事,和您安排的全班写生时间冲突,十天,太久了。”恒一垂着眼睛说。
他个子高,老曲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他也费劲,得把后背使劲贴在椅背上往后仰,但即使这样,老曲也没说让他拉把椅子坐着说。
“食宿车票一共就三千块钱,你不至于拿这个和老师较劲吧?”老曲明显不信他鬼扯的什么家里有事的理由,嘴角讽刺的意味更浓了,“你这是要暗示老师什么?你这样,让班里同学怎么看老师,嗯?”
这家承办他们写生的旅行社,是老曲的关系户,具体什么关系不知道,不过据说向来都是这家承办。恒一知道老曲是怕自己开了这个头,以后不好管别人了。
恒一一股火从胸腔里窜起来,又让自己强行给咽了回去,张了两次嘴,才稳住情绪,“我没有暗示什么,曲老师你误会了。”
“得了吧,咱们彼此心照不宣,”老曲翘起了二郎腿,还装模作样的扫了扫裤腿上不存在的灰尘,“你的助学金名额,我是拦下来给我远房一个外甥了,但是又怎么样呢?你不是也去系里申诉了,最后怎么样,那孩子家里确实困难,流程没有问题吧?你捅了我一刀,老师也没给你穿小鞋,你再这么着,是不是就有点太不给老师面子了?”
恒一深吸了一口气,皱眉迎上老曲那簇让人如芒在背的目光,“曲老师,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老曲还是云淡风轻跟开玩笑似的语气,“我要是你,不仅去,还得让所有人都看出你去得积极。”
“凭什。。。。。。”恒一气笑了,“老师,你要这么说,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去不了。”
“为什么?”
“没钱!”
老曲笑着摇摇头,把脸扭向窗外,“非得跟老师对着干是吧?非得让别人知道老师截了你的助学金名额,给老师上眼药是吧?”
恒一冷声说:“我、没、有!”
老曲扭回头,声音更冷,“我要是你,借钱,也得去。”
恒一感觉自己再多待一秒,就能抄起一把椅子砸老曲脑袋上,也懒得说车轱辘话了,咬着牙转身就往外走。
老曲气得也站起来,却是压着嗓子说:“你不是还和同学说你很想要拿期末的奖学金吗?我倒想看看没有我这科成绩,你怎么拿这钱!你是不是掉点钱眼儿里了?小小年纪,斤斤计较,真让人看不起!”
恒一攥了攥拳,感觉自己脚底板的血都快窜到天灵盖了。
他缓缓的转回身,瞪着老曲,“我可以再去申诉。”
老曲走到他身边,“恒一,写生成绩可占卷面百分之五十,你连去都不去,还和我说什么申诉?”
恒一也往前逼近一步,“写生没有要求特定地点!”
老曲挑眉,语气轻佻,“别人都画一样的,就你不一样,还想要高分,这公平吗?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我的课,最终解释权,归我所有。”
门外结伴走进来两个女老师,一进门就敏感的现了气氛不对,上下打量两人,笑着说:“这是干嘛呢曲老师?”
老曲眉间一松,扭头回了自己座位,朝恒一挥了一下手,“该劝的我也都劝了,不为你好,我也不会说这么多,你自己回去琢磨吧,这么大人了,也该学着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任了。”
恒一使劲闭了下眼睛,强忍着没反驳,招呼也没打,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到门外还听见里头女老师问:“这不是跟你关系不太好那个学生嘛。”
老曲在那笑着说:“我还能和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教书育人,能拉就拉一把吧。”
女老师问:“又怎么了?”
老曲摇头苦笑道:“写生,偷懒不想去,还胡搅蛮缠跟这儿装穷,估计还得没完没了闹。”
“哎呀,”女老师不明就里,安慰道,“一个班里总有几个刺儿头,你也是费心了,有些孩子,就算成绩好,品性不好,也是白搭,以后推荐实习,可不能光以成绩为标准,这样的就不行。。。。。。”
恒一一拳砸在窗台上,把包往背上一甩,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