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冷,小雪就淅淅落落不停,临近元旦,倒是停了,很不给面子,让节日少了不少氛围感。
学生们就爱过节,对仪式感的看重远过成年人。
别看是毕业班,之前刚飘雪的时候,也不知道哪吹来的一股邪风,班里女生一到下课,人手两根竹针在桌膛里勾围巾,红的绿的黑的白的,手艺好不好都得弄一条,送心仪对象还是送闺蜜都行,反正送不出去比收不到还丢人就是了。
老师一开始“清剿”过两回,但成效不大,一两天就能来一批春风吹又生,烦死个人,老师只能再次强调不能影响成绩,别的也就随大家去了。
班里的纯净水喝完了,要换桶,班委招呼男生去换,最靠前的男生就是陈鹏,他那小身板谁也没指望,班委眼神越过他,直接跳到后排位置。
陈鹏没所谓的耸耸肩膀,拿着杯子在旁边安静排队,直等着身强力壮的男同学换完水,才第二个走过去接了水。
“你都排队了你咋不第一个,非在那儿靠着,等别人接完你才接。”盛美手指头笨拙的捏着竹针在桌膛里左右腾挪,等陈鹏帮她缠毛线团等得不耐烦。
陈鹏放下水杯,两只胳膊伸进桌膛里,一边绕毛线,一边把脸压在摊开的英语课本上,眯着眼睛打盹儿,“你这是没有生活经验,我跟你说,你要去菜市场绞肉馅,卖猪肉的阿姨都是先埋伏一块儿猪肥膘在绞肉机里,专等着和你的里脊肉搅和在一起。我打水是一个道理,都有新水了,我何必接一杯陈水,喝新鲜的不香吗?”
盛美大为不屑,“你的心眼儿真沉啊,得有好几斤吧。”
陈鹏也不在意,“快点织,我这两天脖子冷。”
“又不是给你织的。”盛美白他一眼。
“给恒一?他才不会收你东西。”
“你又知道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逗嘴,陈鹏都快睡着了,被盛美踩了一脚,身体一个抽动,迷迷蒙蒙的把脸转了个方向。再一转脸,就看盛美两只手拿到桌子上面,正在信息。
“这是恒一的头像啊。”陈鹏眼神儿可好使了,往前凑了凑,“你还追呢?”
“说那么难听干什么!谁追了!”盛美把手机屏幕飞的凑到陈鹏眼前,没一秒钟就收回去按灭了屏幕,“我这是线上咨询,交流的都是知识点,为家教预热呢好么!”
自从暗巷里给盛美一板砖的凶徒落了网,盛家爸妈那悬着的一颗心也落了地,盛美恢复了自由身,就是恒一接送她上下学的保镖工作也跟着失业了。
离寒假还有段时间,联系断了可不行。
盛美琢磨来琢磨去,又要求新增一个线上咨询业务,不懂的知识点随时线上咨询,根据难易程度和解答长度分等级算钱。
那些一看就是没事找事的弱智问题,恒一基本不理睬,极其偶尔的一两个看上去勉强像那么回事的问题,恒一抽空回答了也没收过她钱。
“不收钱你也不高兴。”陈鹏非常不满,“明明问我就行,我只要期权就行,又不要现金。”
“盛美,周末清水路的演唱会你去不去?”前桌女生转过头问。
“我疯了去听演唱会?”盛美一顿,“我疯了还是你疯了?高三了,你爸妈能让你这时候去听演唱会?”
前桌女生捂嘴笑,“你幻听了?我说‘清水路’的演唱会。”
“哦哦,嗨,”盛美笑起来,“那可以,都是原创歌曲吗?”
“清水路?就高一那一群音乐社的学弟自己搞得乐队?”陈鹏探过头来,“我听过他们在学校公众号上那歌,什么‘青春的浪漫是自己给的,激扬的人生会自己长腿的’。。。。。。就这水平都能开演唱会了?收门票吗?”
“门票是五块还是十块来着,”前桌女生掏出一张宣传单页,“哦哦,五块到十块钱这个区间,自愿给多少,圣诞节那天不是周六嘛,那天下午五点到六点在小礼堂,收入给学生会,要用来给校门口那个总来卖串串的婆婆买点米面油什么的生活用品,她家蛮困难的好像。”
“那去呗,”盛美笑着说,“反正周六也补课。”
“你和谁来?”前桌问。
“我问问。”盛美眼睛一转,嘴唇弯了弯。
信息过去,就跟身上绑了石头沉塘的猪似的,一点反应没有。
“那我陪你去?”陈鹏忖度着形势小声说,“你给我出两块钱就行,剩下三块我自己出,我也给串串婆婆献份爱心。”
盛美一把把他脸推开。
上课音乐响了,盛美只能无奈的收了了陈鹏一句,“最近你哥又干嘛呢?”
“那谁知道。”陈鹏如实回答。
陈鹏是真不知道,就没人知道。
恒一穿一身不太合体的西装,这大冷天的,胳膊腿儿都有两指宽的长度裸露着,说不上是人太长了还是衣服太短了,瑟瑟的像风口的鹌鹑,看久了就有些可怜。
他手里拿着自己的黑色羽绒外套,单肩不甚协调的背着破旧的双肩书包,推门走进了一间环境堂皇的咖啡厅,选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