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岐虽不认识面前这位大人物,但他却几次瞧见这人与知府大人讲话,知府大人总是一副毕恭毕敬,诚惶诚恐的态度,想来不是自己能招惹的。
可他打错了算盘,那句‘怎么回事’并不是问向他的,因为不知从哪儿闪出一个暗卫,将刚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禀报了出来。
靖王裴寂最讨厌的就是欺骗,他只给了那暗卫一个手势,那暗卫领了命,直接就走过去割掉了他的舌头。
“既然长了嘴也只会阳奉阴违,不如从此以后就别再说话了。”裴寂扭头就走,并把那金簪丢在地上,看也不看白棠一眼:“跟进来吧。”
一切发生的太快,几名狱卒都吓得不敢说话,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更别提白棠了,她腿吓得发抖,但还是捡起了那根金簪,边走边随便挽了个发髻,一路跟着裴寂。
裴寂的步子很大,并没有迁就她的意思,所以白棠几乎是小跑着跟着面前这人。
两侧都是大牢,白棠一边跟着一边往四周打量,里面装着的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可跟刚刚那一幕比起来,白棠不知道自己是该害怕两侧的罪犯,还是面前这位活阎王。
她定了定心神,还是对着背影开了口:“刚刚多谢大人,只是…您不必为我惹上麻烦的。”
“什么麻烦?”裴寂的身影顿了一顿。
“那人是狱头,想来是作威作福惯了的,在这汴京一定有背景。您刚刚处置了他,想必他的家人不会善罢甘休。就算您是大官,可也未必能与之抗衡。”
裴寂轻哼一声:“他?他不配。”
白棠不再说话,心里却腹诽道,看来这位活阎王也是个作威作福惯了的。
大概是分了神的缘故,连裴寂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她也没发现,她直直地撞到了面前的裴寂。
四目相对,白棠连自己的死法都想到了。
“走到头就是你要找的那人,要说什么赶紧说。”好在裴寂并未发作,只是冷冷的给她指了路。
白棠连连点头,她将身上的灰尘大致扑了扑,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又将簪子好好摆了正,便直直往前走去。
打赌
白棠按裴寂所说走到尽头,果然瞧见了宋宴。
宋宴好像在泥地里滚过一遍,耷拉着脑袋,满身是伤,血从皮肤里渗出来也瞧不见颜色,因为身上衣服的脏污把血色都掩住了。
一开始他并没瞧见白棠,只是瞧见这昏暗的牢房里走近来一双攒花珠鞋,干干净净的,宋宴出神地想若是穿在白棠脚上就更好看了,接着他往上看,瞧见了一双盛满眼泪的眼睛。
那双眼睛竟是属于白棠的,只一瞬,他便背过身去。
“你快走。”宋宴心下震惊,他不敢想白棠怎么会在这里,也不敢想这一路她是怎么找过来的,更不敢去想现在是不是已经过了宵禁。
正当他思绪紊乱之际,他的背后传来各种囚犯们的口哨声,那声音充满了下流,挑逗的意味,每一声都刺激着他的心。
但他仍不敢回过头望向白棠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直到听见不知哪个角落传来的污言秽语:“你爷们不搭理你了,不如过来给爷我快活一下。”接着是各色囚犯的欢腾。
“都给老子闭嘴!”宋宴转过身来冲着白棠身后的囚犯喊到:“不然等小爷我出去了,非弄死你们不可!”没人搭理他,吵闹和欢腾依旧,于是他没好气地对着白棠说道:“赶紧走,深更半夜的你来这里干嘛!”
白棠好似听不见囚犯们的喧嚣,她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来里面装着一个早已凉透了的包子,递到宋宴眼前:“你猜这是什么馅的?”
“红豆的。”宋宴下意识地说道,那是他最爱吃的馅,只要一吃起红豆包,他就能想起在长荡山跟白棠一起无忧无虑的日子。
“猜对了。”白棠将红豆包递过去,宋宴这才瞧见白棠手腕上的伤,往上一瞧,又瞧见她肿起的脸庞,于是压着怒火又细细地察看了她的周身,发现她身上仍有些杂土,好似在地上滚过一番,于是便吵嚷起来:“谁打的你?这怎么回事?他们对你干什么啦!你说话!”
那包子白白净净的,可是白棠却一身的狼狈。宋宴瞧着一言不发的白棠越想越气,便将包子扔在地上:“老子饿不死!”
“我及笄那天你就不见了。”白棠不管暴怒的宋宴,只是轻轻地说着:“如今也有两日了,这两日除了吃了些拳脚,可还吃了些别的?”
“他们说你偷东西,我们此前有过约定,宋宴,我数到三。”白棠望着面前的少年,澄澈的眼睛径直望着他,在等一个答案。
宋宴时刻不曾忘记与白棠的约定,可他如今深陷囹圄,再多的解释都显得苍白。
“第一,这辈子不再偷别人一分一毫!”约定的誓言仍在耳边飘荡。
“一。”
“第二,永远不能对彼此说谎!”宋宴瞧了瞧白棠肿起的脸庞,他实在有些懊恼。
“二。”
“第三,白棠跟宋宴是此生此世的朋友,永远不分离。”
“三。”白棠转身就走,半点犹豫也没有。
“我没偷!”宋宴瞧着白棠的背影,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
宋宴双手握着铁栅栏颓丧地坐在地上,刚刚被他扔在地上的包子就躺在他的脚边,他捡起后扑了扑上面的灰,握着一言不发,像一条丧家之犬。
然后他瞧见那双攒花珠鞋又停在他面前。
“你信我吗?”宋宴迟疑着开口。
“我信。”白棠也蹲下身,握住了宋宴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