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裴寂走了之后便开始后悔,于是便没想着再来吓唬白棠,三天过去了,他在院子里却四处都找不到白棠了。
一开始还以为她跑了,没想到是被孟央给关到佛堂了,他放眼望去,白棠很是虔诚的样子,小小一个正在奋笔疾书。
地上都是她写的字,裴寂皱着眉头捡起一张,上面的字难看至极。
“这是你的字?”
“这张不好看。”白棠眼皮都不抬,翻了半天重新递给他一张:“这张怎么样,我无师自通。”
裴寂仍是皱眉,感觉并没比前一张好多少。
送别
如果非要说区别,大概就是一张好像是用脚写的,一张好像是用左手写的。
白棠拿笔的姿势都是错的,她只会用硬笔写字,哪里会用毛笔?
“不好看?”白棠问道:“你可以直说。”
“非常难看。”
白棠点点头,又继续去写她的“鬼画符”了。
“想出去吗?”裴寂又问道,有些似笑非笑的。
“不想。”白棠继续奋笔疾书:“这儿很好。”她六根清净,感觉马上就要立地成佛了。
“顾韫已经中榜了,殿试也过了。他来找你,你不去看看吗?”
“你夫人……不许我见外男,”白棠手中的毛笔一顿,“也不许我出去,我还是老老实实在这儿呆着吧。”
“他被派到沅南了。”
白棠放下笔,沅南距离汴京很远很远,也就是说,此去一别,他们很难再碰上了。
“我就出去一天,可不可以?”白棠犹豫了下,很快放软了语气求他。
他来就是为了听这声求的,他透过月光去瞧她的双眼,仍有些红红的,叫他不由得不心软。
“也不是不成。”裴寂板着脸说道:“只是你只能跟在我身侧。”
“好。”
裴寂点点头,又叫下人端上两盘红红的虾子来:“吃剩的,赏你了。”
白棠盯了那虾半晌,心里很想吃,可她剥了一个放到自己嘴里,却味如嚼蜡,有一股气憋在自己胸口,她咽也咽不下去。
裴寂已经转身离开了,所以他没看见白棠将那吃进去的东西吐了,她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自己之前百无禁忌,怎么会吃不下一口虾呢?
秉着不浪费的原则,白棠把那两盘虾子给了小铃铛,小铃铛吃得很开心,说道:“姑娘,王府的吃食就是不一样,感觉比以前宋家哥儿从河里抓的好吃多了。”
小铃铛一说完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转头去看白棠,白棠的脸一瞬间煞白,眼泪也落了下来。
“姑娘……”
“……没事。”
白棠继续跪在佛堂前的蒲团上,又继续不厌其烦地问诸天神佛那同一个问题了。她哭得太多,眼泪落在蒲团上,打湿了好大一块。
平安无事地过了两天,裴寂挑了一个天气很好的日子来寻白棠,他不知为何打扮得极其精致,本就是硬朗而英俊的长相,穿了一身玄色蟒袍,上面镶了一圈的金色祥云,头上又顶着一只上好的琥珀垂棠冠,衬得他一双剑眉星目更加逼人,他站在这佛堂里一点也没被佛光压住,反而显得这佛堂极其寒酸了。
“你也高中了?”白棠看了一会儿他这打扮问道。
“我若是参加秋闱,应当是状元。”
“我看不像。”白棠摇摇头,裴寂双眸立刻转过来瞧她,刚要发怒便听见白棠继续说道:“你该是探花。”
裴寂心下一动,想去握她的手,却被白棠巧妙地躲开了,只见她今日穿得倒很素净,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于是说道:“不然你也去换一身,别穿的像是王府苛待你了似的。”
“不用了,咱们早点去吧。”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裴寂见她这样便眉眼舒展,心情也好了些,叫人先去套了马车过来,他走得很慢,白棠却走得很快,生怕被人瞧见似的。
“你怕什么?”裴寂不解地去握她的胳膊:“我在呢,谁也不会说什么。”
“快点走吧,一会儿被人看见了。”白棠焦急地说道。
两人正在拉扯,正被孟央给瞧个正着,她走过来问道:“妹妹这是要往哪儿去,经书可抄完了?”
白棠狠狠瞪了一眼裴寂,若是眼睛里能飞出刀子,此刻裴寂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我……我……”
面对孟央,白棠总觉得心虚,所以支支吾吾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裴寂好笑地看了她半天,终于出声解围:“领她出去见个朋友,经书回来再抄。”
孟央没再说什么,她侧身让了路,白棠飞快地往门口去了,大概是太紧张了,马车半天没爬上去,裴寂一把将她托上去了。
马车缓缓驶动,往城门口去了,她的心也慢慢归于平静。
顾韫一直在等白棠,靖王府的门槛这几日他也一直在登,只是都无疾而终,今日是他离开汴京的日子,无论如何,他想最后见白棠一面。
“顾兄不早点动身吗,沅南路远,路上颠簸,若是走得迟了,路上降了风雪,便不好走了。”裴越便服相送,不免为他担忧。
顾韫只是摇头,他执拗地在等白棠,裴越也不好阻拦,只是又给了他些银两,便匆匆离去了。
裴越的车夫远远看到了靖王府的马车,于是便问道:“靖王的马车在前面,殿下可要下去打个招呼?”
白棠已入靖王府做妾的事裴越也从顾韫那里得知,他很愧疚自己没帮上什么,可是他到底无法去插手三哥的家务事,于是只叹气道:“不了,直接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