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赐冕服一套,金花玉树一尊,鎏金兰草纹扁壶一方,紫檀夜宴图屏风一扇……”
福满公公在上面念着圣旨,都是皇上补偿给二皇子的东西。
齐承明跪地接旨,心不在焉的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在心里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该不会以为他一个小孩子,些许身外之物就能把这么多年来的委屈打发了吧?
虽然小宋总管对旧事说的语焉不详,但他听出来意思了。皇帝就是和他亲娘有过一段孽缘,才导致了二皇子从小到大被刻意忽视,任人揉圆搓扁的挣扎到现在。这么多苦难他是没办法替原身谅解的,唯有帮忙报复。
皇上知道了这些真相后……这就是他的弥补态度吗?
谁知道福满公公顿了顿,说完了后面的重份量:“……赐一万两白银,赐亲王封号为‘瑞’,赐密折督查权。”
白胖的公公笑的慈眉善目,叮嘱着:“瑞亲王,还不起来谢旨?”
这些分量很重的东西,自然不是他一个老太监可以做主的,必定过了御前的默许。可见皇上心中对自己亏欠的这个孩子还是在意的。福满公公绷紧了精神,宣旨不见一丝疏漏。
“……?!”陪同齐承明跪在后面的太监宫女们各个喜气洋洋,偏偏还没领旨,他们压抑着喜意面面相觑着,笑容是憋都憋不住。
齐承明起来接了旨,听得是糊涂又迷茫,忍不住试探的问:“公公……这密折……督查权,是什么意思?”
赐万两白银他很满意。
小德子和小宋总管这段时间来来回回的对账,就是在发愁的计算出行到柳州的一路花销。宗人府按郡王规格补贴的几千两安家银子顶什么用,估计到柳州就耗没了。置办王府和养禁卫军,都得再找赚钱的本事。谁让二皇子的底子太薄了,没有母家补贴,也没有一点私房钱呢?
齐承明再窘迫也不能指望着如今同样艰难的威勇伯府,那太厚脸皮了。
现在有了万两白银,终于解了燃眉之急。
估计他到柳州日子过得还是会紧巴巴,但好歹不至于担心到地方连自己的府邸都置办不起来了——那是连皇子最基本的脸面都踩地上了。
而且——他从郡王升级成了亲王,还终于赐下了名号:
“瑞”这个字是极好极贵的,通用的含义是“吉祥”。齐承明想想他从小宋总管那里得知的,过去皇帝一直瞧他晦气,对他不管不问,估计是嫌弃他是个灾星。再想想现在皇上特地赐下的“瑞”字给他当补偿……
怎么说呢,在别人眼里看着这补偿自然是好的。
瞧瞧小德子,感动得眼眶已经红了。
但是在知道当年原因的齐承明眼里,只觉得讽刺好笑——好啊,你自己看不上的晦气亲儿子被磋磨十几年,现在用一个吉祥的名号就打发了?别忘了,正常出宫就藩的皇子按规格本就会被封为亲王,他从郡王被升成亲王了,还得感恩戴德不成?而且皇上只字没提改变他的藩地。现在这个封字再好,他也得继续去岭南之地就藩。
啧,pua。
所以齐承明谢恩的时候很冷静,只是对于最后一个“密折督察权”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咀嚼着字眼。
难道皇上……想让他时不时汇报柳州或者岭南之地那边官员的消息?那种艰苦之地能出什么事?还需要他监管?
福满公公一开口就让齐承明意识到他想岔了。白胖公公束着手,凑进一步与他耳语解释:
“当年华嫔娘娘的事……咱们陛下打算继续深查下去,但钓鱼还需平复水面后再撒饵料。陛下的意思是,二皇子是委屈了的人,不能再寒了心,便不瞒着殿下你,再耐心等候一些时日。这密折是等殿下去了藩地,可以随时与陛下联络,继续督查此事用的!”
福满公公还小声说了几个在柳州府的驿站官员和密折投递的方式,齐承明不动声色的垂着眼帘,一一记住了。
——鸿仁帝当然不会说话这么好听,这些都是福满公公润色后的话。
但意思总归是歉疚和坚决追查的意思。
齐承明有些惊异:“……”
他对鸿仁帝的观感很恶劣,觉得对方冷漠无情,没有责任感事后又假惺惺。
但现在,至少对方在追查原身生母华嫔和二儿子晦气名声来源上还挺有魄力?没有继续装糊涂,还试图用“监督权”委婉的表示一下歉意。虽然不清楚……鸿仁帝有多少决心是来自他自己也被愚骗十几年的气愤吧。
怎么说呢。
总之,还算是渣男中的优质渣男了?
齐承明讽刺的被自己逗笑了。
……明面上,好处不占白不占。齐承明恭谨的应下了这些叮嘱,做出了感动的模样道了谢:“小德子,去送公公。”
小德子机灵的应了,摸了摸揣银两的口袋,上前就送福满公公出门,准备生疏的行个贿。
福满公公本来提脚就走,临走前又环视了一遍四周,见二皇子所里连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成稳重人都没有,看得直摇头。他只能耐着性子,等小德子讨好的弯着腰送他出来,又提点了两句:“……你回去好好对二皇子殿下分说一番,不要辜负了陛下的心意啊。”
小德子再跨进二皇子所的时候,就显得心事重重了。
那些被流水一样抬来的赏赐大件小件的,都被齐承明做主放在了正殿,正开箱一样样检验着,指挥宫人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