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他果真咬牙切齿道:“我早想把他换了!”
臣寻来问及这件事情,乃是受周夫子所托。
众人眼里,臣寻金榜题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周夫子也做如是想。老夫子有些个性但也图名图利,想着以后可以拿臣寻出去炫耀,说这是自己教出来的学生。有她房季白做背书,以后周夫子的束脩起码翻两番。
得知夏漪涟要换了自己,老夫子自然不乐意。再三个月就要举行会试了,很快出结果,他怎么能放过这个出名得利的机会?便要臣寻来给东家说情,暂缓几个月辞退也好,至少等到会试放榜。
臣寻明白周老夫子的心理,就是奇怪夏漪涟怎么突然说要换了他。
本来辽王府请谁做西宾都不关她的事情,她是来蹭师资的。她本人倒是愿意全了周老夫子的师生之情,可自己是没钱请得起他的。
臣寻委婉说过不好出面插手此事。
她同夏漪涟的婚约最后结果到底如何不得而知,至少现在她还没进夏家的门,便开始对王府里的人事指手画脚,实在太过厚颜了。
但是架不住周老夫子明里暗里几次示意她出面,臣寻只好来私下问问夏漪涟,看是不是有转圜的余地。
此时听到确切信息,臣寻就有心要说和。
上前一步,柔声道:“周夫子虽然对你严厉了点,但是他也是为你好。人家负责任,是错吗?你因为讨厌他的严格就要辞退了别人,那换一个不负责任的来,压根儿就不管你学得好和坏,那你还不如不要浪费这份束脩钱,反正有老师和没老师都一个样儿。”
本以为会费一番唇舌劝说动他,没想到夏漪涟听罢,歪着脑袋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很爽快地说:“行,听你的,我的老师不换。”
臣寻暗吁口气。
知道夏漪涟这是因为心慕自己才言听计从,她仗着此才完成了周夫子所托,有些胳膊肘往外拐,勉强了夏漪涟的意愿,微有些歉意。正要说点什么来缓和下开始凝滞的气氛,结果他话锋一转道:“可是他不能再教你了。我另外给你请了个老师,新夫子已经住进王府了。本来是想过两天才让他教你的,但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干脆我现在便带你过去见他,联结一下师生关系。”
“嗯?”
臣寻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
听他的意思,难道换周老夫子压根儿是因为她吗??
臣寻试探道:“周夫子这人挺好的,他学识渊博,对学生又耐心,更有责任心。”
夏漪涟道:“是这样没错,可我好几次见他都没回答出你的问题。让他再教授下去,只会浪费你的时间。时间就是分数,时间就是青春,你的时间一点都浪费不起。”
臣寻怔在当场。
没想到他不爱读书,即便进了书房,翻开书本,大多时候不是在打瞌睡就是在走神儿,竟留心关注到了这个事情。
臣寻歉意道:“可能是我看的书有些庞杂生僻,因而问出来的问题便有些刁钻古怪,不怪夫子。”
夏漪涟含笑望她,傲然道,“我不觉得你的问题刁钻古怪。周夫子既然回答不出你的问题,我便给你换一个能回答出你问题的夫子来。”
“……”
臣寻微转视线。
这一刻,她有些不敢直视这个男人。
胸腔里那颗雷打不动的心,跳得也有些不太正常。
人家都已经把夫子请进王府了,她若婉拒,便是矫情。
欣然答应前往。
“新夫子什么来头啊?奉天城还有比周老夫子更厉害的先生么?”她很好奇,路上询问出口。
走在前面的夏漪涟徐徐给她介绍道:“不是奉天城的,京城来的。国子监祭酒李执新近辞官,荣归故里,我叫人等在他回江西老家的途中把他请了过来。啊对了,寻寻,有件事——”
他突然站住,转身。
臣寻没留神儿,刹车不及,直接撞了上去。
藏在软纱华裙的胸膛硬邦邦的,宽阔、厚实,足以抵挡风霜雪雨,竟把她弹开半步远。
额头犹自钝痛,她脸颊再次烫得生烟,稳住踉跄倒退的两脚。
恼羞成怒,以为他是故意的,抬头就想要叱骂他两句,他已先说话:“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歉意不是作伪,听他语气已经变得严肃,另说道:“那李执老头儿十分顽固,我都哀求他两天了,他还是不愿留下来做西宾。待会儿你若见到他,说点好听的,看能不能说服他。若再不行,我就来硬的了。”
“嗯??”
臣寻听着十分糊涂。
原来新夫子还没答应做西宾吗?
难怪刚才夏漪涟说预备过两天才让夫子教她。
但是,这怎么回事啊?都进了王府了,却还没同意做西宾?
臣寻有许多疑问,想要问清楚些,“是不是有些麻烦?夫子如不愿意,就算了吧。”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遗憾得很。
国子监祭酒,少说是个进士出身的大儒。又在京中深耕多年,离天子近,还有比这样的人更清楚今年会试出题方向的么?还能比这样的人更能知道考官阅卷标准和喜好的么?如果能得到他的一二指点,事半功倍。
但是对方既然是京官,自然不愿跟藩王打交道,不愿意,也是情有可原的。
夏漪涟已经转身继续在前领路,“李执住在演武阁,离这里没多远。”
“演武阁是什么地方?”
听起来有些肃杀,不像是客房。
他口气轻松道:“一栋两层楼阁,我爹和弟弟常在里面研习兵法。阁中陈列了许多兵器,好多都是吻过血的,带着煞气,忒能唬人。那老头儿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便将他关在那儿,想着吓唬吓唬他。可没想到他脾气火爆,在里面抡起大刀打砸砍,毁了好多宝贝。我怕再这么下去,演武阁都要给他劈塌掉,到时候老爹回来不锤爆我的头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