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皇上若是能一直这样装下去,装一辈子,倒也是社稷之福泽。”皇后喃喃苦笑道。
“可是——”皇后再度话锋一转,“皇上因当年夺嫡之念,最终手足兄弟死伤无数。如今,皇上却又起了旁的执念。”
皇后目光直直看向岳望舒。
岳望舒:???
“本宫希望,不,是本宫恳请你,留在皇上身边。一则全了他的执念,二则也能时时劝导。”皇后眼中尽数是恳求。
岳望舒头大如斗,拜托,能不能不要这么圣母??这种话,若是旁人唠叨,她或许可以不予理会,但皇后……人家快死了,而且为救大公主,坦然赴死!
面对这样一个圣人般的人物,岳望舒着实亚历山大。
皇后又苦笑道:“你纵有这般本事,可若皇上非要强求,你又能如何反抗?与其有朝一日,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倒不如直接遂了皇上的心意。这样对你好、对皇上好,对天下万民亦是好事。”
岳望舒听得那叫一个不得劲儿,你这是给自己男人拉皮条你知道不??
而且,反抗不了就顺从?
岳望舒听得心生暴躁。
“嫔妾会好生考虑此事。”面对一个将死之人,岳望舒也实在不好叫她死不瞑目,可若应了,心里又着实不肯。只好如此搪塞。
皇后徐徐吐出一口气,声音已经幽微不可闻:“本宫累了……”
本宫这辈子,当真是累了。
岳望舒也觉得很心累,没想到皇后临死前,跟她说了这般一番“剖心置腹”之言,如此,也总算明白皇后为何如此贤德,贤德到了自己不要命的地步。
说到底,还是为当年夺嫡中间接造成的杀孽而愧悔,所以孟皇后竭尽全力做一位贤后,不论是让命予娍媖公主,还是拜托她留下,说到底还是为了让皇帝不要变成暴君。
虽然岳望舒觉得皇帝不至于变态,却也不免想到,若是皇帝一味强留,她又该怎么办呢?
唉,头秃。
“皇后娘娘,您喝了药再睡吧。”岳望舒见皇后已经没动静了,便忙道。
然后,看着那张纹丝不动的憔悴容颜,却是心头一震,忙伸手到皇后鼻下。
旋即不禁恻然。
天佑八年夏,皇后孟氏薨。
丧礼上的孕妇(二更)
皇后薨逝,国丧当前,又正当霍乱肆虐,宫中自是忙得不可开交。
皇帝钦点了湘妃主持丧仪,并暂理六宫庶务。湘妃自然只得将病情好转的娍媖公主安危悉数托付于岳望舒。岳望舒自知也帮不上什么忙,除了每日前去凤仪宫举哀,便是陪在娍媖公主身边。
中宫亡故,六宫嫔妃、皇子公主,乃至外命妇都需每日素服入宫,长跪举哀,直至满七日。
只是眼下霍乱四起,自是不宜胡乱走动,皇帝便免除了外命妇入宫举哀之礼。另外国丧期间,停婚丧嫁娶、歌舞宴饮,如此倒是遏制了霍乱散播。
凤仪宫举哀,于中宫棺椁之前,嫔妃们按照位份高低因此跪于蒲团上,或是啜泣、或是呜咽、或是嚎啕,叫人耳根子着实不清静。
说实在的,皇后的死了,如此一个宛若圣人般人物,着实不免叫人哀恸。但于岳望舒而言,皇后又不是她至亲至交,着实没法天天哭出花儿来,她心中更多的是倒是几分戚戚然。
可没法子,举哀就是得掉泪,何况岳望舒跪的位置还这般靠前。她前头仅有荣、湘二妃,身侧是兰贵嫔沈氏,倒是昔日位高于她的芳婕妤如今只落在她身后,呜呜咽咽哭得绵绵不绝。
没办法,岳望舒只好用染了姜汁的帕子摸了一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