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瞻看她这动作就知道这是个惯喝茶的人,可即便是粗茶都不便宜,以她还需租赁住处来看,不像是有这余钱的人,虽然她看着也不是小家小户出身。
要说她是大家出身,没有哪家的小姐活成她这般,也少有这股子利落劲,表面上看她也在遵循着那些规矩,但要说她真看重,却也未必。
眼下两人的相处便有私相授受之嫌,他是随心所欲惯了,她呢?世家女子有几人能活得他娘那般自在,这会是一个吗?
要说她是心机深沉之辈,借此来攀附他……能让他看不出半分来,这得是多高的段数?他不相信这小姑娘有那本事。
不管如何,她胆大倒是真的,这点和娘很像。
庄书晴将两个杯子都重新注水开水,一杯递给白瞻,一杯自己端着,闻着淡淡的茶香,觉得全身都舒坦了。
看对方迟迟不说话,庄书晴只得主动打开了话题,“原该我们姐弟上门道谢,可我们在这会元府不认识几个人,好一阵打听也无人知道白府在哪……”
“怀疑我给你的是假名?”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指的就是白公子这样的人,我从不曾质疑过这点。”浅浅饮了口茶,感觉淡淡的茶叶在口腔里散开,庄书晴才又道:“我只识得百姓,而白公子并非普通百姓,自然就不知白府大门朝哪开,说这些也只是想告诉白公子知道,白公子的救命之恩我们姐弟并没有不当回事,我们姐弟也并非那知恩不报的人,若是白公子有什么要求,只管提,我们姐弟虽然没大本事,却也当尽力做到。”
一口一个救命之恩,听得白瞻直倒牙,好事果然做不得。
“我要什么没有,你们又有什么。”左右看了看,“不是开成衣铺子吗?你开张后送我一件这事就当扯平了。”
放下一口没喝的茶,白瞻起身往外走,他今天一定是脑子不清楚才会特意甩开人走这么一遭,弄得就像是挟恩来图报一样,虽然他本也不是什么好人。
可为什么今儿就觉得有点憋屈呢?
离得远了,被救命之恩激起的不对劲全褪去后,白瞻回过味来。
那小姑娘用这话套住他,其实是根本不想见到他吧,可因为他是他们姐弟的救命恩人,她又不能忘恩负义,所以想出这么一招……
只两次见面她就把握住了自己的脾气,并且在这上面做文章使激将法,以此断了往来,他居然还真就这么轻易入了套,呵呵,这可真有意思。
庄书晴站在门口目送马车走远,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她不怕报恩,就怕明明有恩在前却无法报。
能活得那般目空一切,白瞻出身必定不凡,也定是过惯了顺遂日子,所以她一直把救命之恩挂在嘴上,要是对方没皮没脸也就罢了,但凡自负的人就易多想,定会觉得她在暗指对方挟恩图报,只要对方能在这种时候提出一个要求,事情就解决了。
结果果然就如她想的那样。
救命之恩是实实在在的,又岂是一件成衣就能抵消的,使这么一招也是迫于无奈,她们姐弟现在无依无靠,谁都惹不起,更不能惹上这样的人,哪怕是交好也不行,随之而来的定然是麻烦。
对方可以无所顾忌,她却不行,就算她不觉得和男人多说句话是犯了多大的错,可为了书寒,她也不能让名声太过糟糕,影响了他的前途。
这恩情她会记在心里,唯愿恩人安好。
将念念抱在怀里,庄书晴戳了戳它的小脑袋,“我是不是有点无耻?”
念念蹭了蹭她,它还不懂无耻是什么意思,只看得出来主人在难过。
“无耻就无耻吧,弟弟比较重要。”
“吼……”
“我没有难过。”又戳了戳它的小脑袋,“才出生应该长得很快才是,你怎么都不长呢?可别长不大,这么小个儿,怎么看家护院。”
“吼吼……”
“会长大啊,那也得长快点才行。”
一人一兽说得高兴,庄书晴总算把心里那点子亏心感给压了下去,做都做了,这么表现给谁看呢!有些事,心里记着就好。
很用心的画了花样子,在于娘子那里挑了最贵的绸缎,庄书晴将活交给了张秀儿。
这时候,庄书晴就有些庆幸铺子不大,不然开张那日怕是都撑不起来。
离开张还有七天时,木匠送来了按她要求做出来的东西。
有大小不一的柜子,有高杌,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别人看不懂的东西。
“这是用来做什么的?”于娘子拿着个竹子制成的东西翻过覆去的看。
庄书晴抬头看了一眼,“用来挂衣服的,娘子不觉得比用根绳子挂着要好看?”
于娘子做的就是这个行当,听她一说就懂了,比划了下点头道:“是要好多了,衣裳的形状还在,这么一件件整齐的挂着一目了然,看着也清爽,书晴,你这小脑袋瓜怎么想到的。”
哪里用她多想,现代人谁家晾衣服不是用晾衣架的,她原本是画了个样子给木匠,又将作用说了下,那木匠就说用竹子效果更好,她一想也是,用竹子做出来的三角衣架,撑衣服的那两个角能做出弧度来,肩膀那地方也就不会变形得厉害了。
说到底,古人并不蠢,现代的一切都是古人一代代积累起来方有的。
“书晴,这东西家里也用得上吧。”
庄书晴笑,“当然,就是顺带还要做个挂衣服的柜子才行。”
一想到还有额外的支出,于娘子就暂时歇了念头,打个柜子不便宜,她还是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