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王志文黑著脸打断了儿子的话,“那材料你不用交上来了,没那个必要。”
王文杰很想抓什麽扔到他爹脸上去,可是桌子上除了电脑只有茶杯,还有……他犹豫了一下,没忍心对那个不倒翁下手。
林烨忽然开了口:“他说谢谢你。”
谁?什麽?
“刘队长,”林烨说,“他说,他怎麽也没想到,到了这一步,唯一一个肯站出来为他说话的,居然是你──他说,谢谢你。”
呃……这个消息让王文杰很错愕,他‘呃’了半天也不晓得该说些什麽。
“不过……”林烨继续说,“他还是觉得,你不是干这行的料。”
“无所谓,”王文杰反倒轻松了下来,身子往後一靠,喝了一口茶,“他爱怎麽说是他的事,我只要做好我该做的,就行了。”
林烨被这句话震动了一下,他抬起眼皮专注地瞪著王文杰,就好象忽然就不认得眼前的这个人了一样。
王文杰毫不畏惧地给他回瞪过去,毫不畏惧……
坐在一边喝著茶的王大局长则显得有些哭笑不得──儿子的表情,‘毫不畏惧’到了过分的地步,整个一大义凛然即将奔赴法场的革命烈士……
林烨转开了目光,苦笑了一声,“你还是把那份材料交出来吧,我带给老刘看看,他一定会很高兴──不知道这样,他还会不会坚持他原来的看法……”
王文杰冷冷地说不用了,我不是写给他看的!不过……看来我说对了,刘队长真的是冤枉的,或者,其实是你们另有安排?
林烨说你别问我,问你爹去!
王文杰於是看著他爹。
王志文看看眼前这两个让人又恨又爱的家夥,也只好苦笑一声,无可奈何地点点头,是,你说的……一点都没错。
刘队长已经被我们保护起来了,王志文说著话,双手还比画了一个‘包围’的动作,很形象。
王文杰有点茫然,他无法理解堂堂一个刑警队长为什麽也需要‘保护’──还是那种如同包围一样的‘保护’。
因为有人拿他的老婆孩子身家性命作威胁,逼他就范……王局长忍不住骂了脏话,靠,吃人饭不拉人屎的混蛋!
“呃……然後呢?”王文杰挑了挑眉毛。
“他们给刘队长寄了三颗子弹,他们一家三口,正好一人一颗──还有……厚厚的一摞钞票,整整50万。”王志文也挑了挑眉毛,好大的手笔,这种礼物还真是扎手。
王文杰叹了气,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分局刑警队长的身价也这麽高,真叫人羡慕。
别羡慕,你的身价肯定比他还高──如果你肯接替这个位置的话。王志文这样安慰儿子。
我接。王文杰再次挑了挑眉毛,并且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对‘队长’这个官位的兴趣。
林烨也显得很感兴趣,他点了一根烟,吐了一串烟圈,又打开资料重新研究了一遍,苦著脸抱怨:“王局,您小学怎麽毕业的?就这写作水平也好意思年年坐在主席台上,腆著肚子念工作报告呢!”
‘王局’眼睛一亮,林烨啊林烨,你小子多少年没跟老子开过玩笑了啊……他奶奶的,这才像你嘛,臭小子!
一句话说得林烨愣了半天,再也没敢抱怨,老老实实地继续看资料了。
王文杰也愣了半天,这要是换个人,敢把堂堂王大局长损成这样,王志文非得七窍生烟不可──比如说燕飞,燕法医就经常把王大队气得七窍生烟。
王大局长喝著茶,继续跟儿子唠叨,刘队长老啦,拖家带口的,有个闪失不得了啊……所以啊,我们干脆把他抓起来了!
林烨搭了腔,“您把那个‘们’字去掉,这里面没我什麽事儿,我充其量就是个傀儡而已。”
王志文说你少来这套,有你这麽威风的傀儡吗?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多风光啊,警局大地震啊……
王文杰掉了一身鸡皮疙瘩,牙差点儿没酸倒了。
林烨破天荒地抿嘴笑了笑,没再搭茬儿,接著看起了资料,看著看著入了神,轻声哼起了歌──
青春梦已老,青春梦已老,不愿再为情烦恼,让我忘记爱的苦,爱的甜,爱的煎熬……
王大局长侧耳聆听,禁不住一声感叹──敢情!原来这首歌也可以唱得不那麽死气沈沈的啊,唉!
林烨不唱了。
唱啊,怎麽不继续?难得听你唱得有点意思,不像以前……王其实说他就怕听你唱歌,每次一听见你那要死不活的劲儿,就有一种扔俩钢蹦儿在你碗里的冲动。
林烨苦笑了一下,王局,您就损吧您,惹急了我把你一块儿抓去跟老刘做伴去。
哈哈!你个臭小子!王志文笑得扁桃体都露出来了。
王文杰看著眼前这两个人轻松地斗嘴皮子,有一点羡慕,羡慕老爹,也羡慕林烨──自己活了小三十年,从来不敢跟老头这麽放肆,倒不是没胆量,就是不能,根本想都没想过。自己,也从来没有能让老头乐得这麽失态的时候,不是不想,就是不能……
不过老头笑得明显太夸张了一点,可怜天下父母心哪……王文杰甩了一下头,咱们接著说吧,爸!
这声‘爸’叫得请深意切,饱含激情,叫得王大局长浑身一激灵……呃,你说!
王文杰忽然又不知道怎麽说了,他看得很明白:‘把他抓起来’这一招确实很高明,一方面有效地保护了老刘,另一方面,也能让寄子弹的人暂时罢手──一箭双雕,王大局长不愧是在官场混了多年,有够老奸巨滑……
可是这样的话当然不能说,王文杰摸了摸脑袋,决定换个保险点的话题:“那帮人平白损失了50万,肯定不甘心──所以,他们一定会把目标转移到继任刑警队长的头上,这个,也就是你们决定叫我来接这个位置的原因吧,是不是?”
“是。”林烨点了头,叹了一口气,“可惜我们至今还没确定他们打算用这50万干什麽,老刘一接到东西就上缴了──他如果能沈住气,跟对方周旋一下,也许……”
“小刘这麽做是对的,”王志文说,“他毕竟是上了岁数的人了,没必要冒这个险──一旦露出什麽破绽,反倒更不好收拾。”
“西城分局刑警队前些日子抓了个持刀伤人致死的,那家夥喝醉了酒在大街上撒酒疯,跟人打起来,捅伤了五个,死了俩……”,王文杰沈吟著,想起来一件事,“那个案子是刘队长负责的,凶手是市工商局薛局长的独生子。”
林烨皱著眉,摇摇头,“那个案子我知道,薛局长亲自在市里表了态,绝对不会干涉我们的工作,一定积极配合,不包庇……”
“老薛那个人我知道,人不错,他既然做了这个保证,就一定会说到做到。”王志文也摇头,“唉,可惜儿子不争气啊……”
“您是知道,可别人知道麽?”王文杰不以为然地摇头,“那夥人控制著市区多家大型综合市场,换做我,碰到这麽一个可以讨好工商局长的机会,我也一定得想办法送上一份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