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海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好看到阿木尔严肃的脸。
“不清楚。”趁着火光闪烁,阿木尔伸手虚压,示意海瀚不要起身,道了一声:“我出去看看。”言罢,他从草榻上站起,上前把帐帘撩开一条缝。
海瀚远远地从缝中看见一抹红色的光。
那是什么?
起火了!
阿木尔目光瞬间凝固,眼前是一片冲天的火光啊!
马蹄声轰隆而来,宛若亘古时期分离6地的地裂,他感觉身上的血液要被震出来。
“克姆鲁!”阿木尔大喊一声,惊得海瀚弹似地坐了起来。
“殿下!”北庭近侍大声回应,他们早已拱卫起这座医帐,数十人排成的盾阵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生了什……等等!”阿木尔目光一凝,那一片火光下突然出现黑色的剪影。
不是火。
甲胄漆黑如夜,是铁游骑!
铁游骑从帐篷堆的三条间隙中冲出,手持火炬向医帐涌来。火光将他们的面甲照得铁红,假面的眼缝中透着比烈火还盛的杀意,这是一支真正的凶军!
“摘下面盔!摘下面盔!”为的军骑冲势不减,沙哑的吼声从铁面下响起,竟惊得近侍的盾阵向后挪了半步。
奔流的骑军中有黑马离队,依稀闪过的人影向两侧的帐篷堆冲去,每隔几个帐子他们就放声大喊:
“所有人不得出帐半步!胆敢掀帘者,斩!”
医帐外,北庭近侍们神色慌张,不知所措地警戒着周围。
他们的盾阵被骑军的冲势压制,这一刻竟显得死气沉沉的,仿佛一片静止的沼泽,仅仅只要一片枯叶落入其中,荡起的涟漪就足以让沼泽失去寂静。
换句话说,在骑军的冲势下,架起盾阵的近侍早已是一群惊弓之鸟。
“摘下面盔!”突然,骑军中有人高举起手,一块深褐色的令牌在火光中熠熠生辉,所有北庭近侍都认出了这块令牌,是汗王的亲令!
“是汗王的近卫!”近侍中有人忍不住喊了出来。
“要撤阵吗?”有人又问了出来,却不知道是谁。然而,没人敢在这个时候离开盾阵,因为他们是守卫五王子的近侍,是立下了死誓要守护王子安危的。眼下周遭出现骚乱,这个时候哪怕是见到了汗王的亲令,也没人敢承担起撤阵的责任。
阿木尔从帐中走出,近侍们顿时紧张起来,离得近的近侍连忙劝他赶紧回到帐子里去。
“撤阵,摘下面盔。”
阿木尔冷冷地扫了一眼周围的近侍,他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周围突然静了一瞬,近侍们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位平日里文静的孩子此刻的眼中竟带着慑人的威严,宛若一只长成獠牙的幼狮,在号令侍从时不经意地露出他的野心。
“是…是,撤阵!摘下面盔!”
零散的回应依次响起,近侍们如释重负地将弯刀斜在身侧,另一只手费力地解下面甲。
冲阵的铁游骑奋力勒住黑马,马群的长嘶声夹杂进来,他们停在了阿木尔身前,随后一转马头,未能及时停住的骑兵左右分流地向两侧绕。
骑军顿时让出了一条通道。
铁游骑纷纷停了下来,马蹄声却越来越乱,直到一张黑色大氅出现在远处,众人才觉得周围安静了许多。
“汗王!”近侍齐齐下跪,弯刀入鞘,面甲被反扣在草里。
“阿爸。”阿木尔的身影一下子变得突兀了起来,其他人都跪在地上,只有他站着。矮小的男孩一下成了帐子周围最高的人。
“阿木尔!”汗王勒住汗青宝马,厚铁大刀被斜挂在一侧。他一跃下马,快步走向儿子,周围安静得只有老人急促的脚步声。
“阿爸,出什么事了吗?”阿木尔迎了上去,低声问。
“来不及解释,跟我回大帐那边!”汗王拉着儿子的手,虽然没怎么用力,却不想竟被挣脱开来。
他惊疑地看向自己的儿子,正好对上一双墨青色的瞳子,这是他第一次从这个孩子眼中看到这样的情绪,古井无波的眼中透着别样的坚定,就像是古井的水被冰霜凝固,冰亦如生铁般坚硬。
阿木尔对上汗王的眼睛,不轻不重地说道:“海瀚还在这里,他受寒了。我是他的朋友,不能丢下他不管。”
沉默片刻,汗王开口说:“把海瀚也带上。”
他不是说给儿子听的,而是在吩咐跪在地上的近侍们。
阿木尔眉角一抽,目光扫向周围的近侍。
近侍们还跪在地上,看不见阿木尔的目光。周遭突然又安静了下来,近侍们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有人先回应道:“是!”
随后其他人立马起身跟着回应。
“我们先走。”汗王轻轻地说。
“嗯。”阿木尔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医帐,还是跟了上去。
汗王将儿子捧上汗青宝马,马儿低低吐着气,身躯却一动未动。
汗王一手扯绳,一手环着儿子,黑色大氅被盖在孩子身上,两只小手紧紧拉着扣绳,毛皮上的汗味从阿木尔的鼻尖滑过,随后气味就随着逆风被卷到身后。
“回帐!”
令起,铁游骑开始转向,马蹄声重新在营寨中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