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蹲下身用力按压阿箐的人中,好一会儿,阿箐幽幽转醒,眼中一片茫然,甚至看不到她的恐惧,像是被抽干了灵魂,只剩下一具躯壳还尚有呼吸。
男人拍拍她的脸,声音沙哑如砂纸在金属上打磨:“趁我不注意逃跑,有几分能耐。”
阿箐闭上眼,苍白的嘴唇微动:“你救了我,这命是你的,要杀要剐随你。”
男人冷哼一声,起身将柴房的门关上。
陆霜白站在柴房门口,正好与男人打了个照面。
男人身型强壮,看着三十有加,皮肤黝黑干枯,一道食指长的疤横在右脸庞上,带着几分狰狞。他眉骨高起,眼露凶光,印堂处悬针纹深刻,是个性情凉薄粗暴,固执执拗,不好相处的人。
陆霜白这时还不知道男人要做什么,以为是要出门,刚退后一步让路,就见木门在眼前合上。
心里不好的预感瞬间扩大,陆霜白心中急切,可他的手穿过房门,无法阻止事情的发生,耳边只依稀传来布料被撕裂的声音。
瞳孔剧动,陆霜白不敢相信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
他正对着木门,眼中门上的刮痕猛然在眼中放大,它们无法消失,只会深深刻在木板上,甚至随着年月的增长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他明明背对着空中的月亮,可月光却没有投射出他的影子。
这是阿箐的记忆,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一切。
即使他想阻止,但是能怎么阻止?
百年前,他还未出生;百年间,一切的事都已成定局。如今,谁也无法扭转历史。
身后的月光转为日光,月亮转为太阳,日月交替下树上的叶子脱落,秃枝上又长出了新叶。
炎热,严寒,气温在冷热交替,四季又四季。
这个男人对于医术有着近乎执拗的疯狂,而阿箐,一个无依无靠,死了丈夫的孤女,正是他最完美的试验品。
他想知道不同月份的胎儿在母体中能成长到什么程度。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阿箐的肚子从平坦变得硕大,又从大腹便便的模样变为平坦。
未成型的,成型的,男孩或女孩,只是一滩血色的,只有头没有四肢的,后来是长了手脚的……一个个孩子接二连三出生,男人每一次都捧在手心,犹如稀世瑰宝,兴奋到双颊发红离开,独留阿箐在柴房中。
这是阿箐的记忆,也是阿箐的视角,陆霜白并看不到男人到底对那些“孩子”做了什么,他能猜到,但他不忍心确认。
直到第十次。
这次落地的,是一个健康的男婴,刚从母亲身上降落便发出嘹亮的哭声。
阿箐在生产途中晕了过去,求死的心却被这道哭声喊醒。
沾湿的脸庞上那双失去光的双眸被瞬间点亮,像是黑暗中的烛火,明亮得不容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