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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路上,杭攸宁走得飞快。
最近,她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就在刚才,她从众多接孩子的人群当中,看到了一个长手长脚的人,脸也很长,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她。
她吓得后退一步,刚想喊人,就看到一个一年级的小朋友,欢快地飞扑到那个长脸男人怀里,叫着爸爸。
“不能害怕,一害怕,你就乱了,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这是爸爸教过她的,他说那些野马群天生就知道哪里有危险,哪里有水源,谁也伤害不了它们。
除非让它们受惊,它们就会一哄而散,彼此践踏,狼就可以把落单的小马拖进巢穴。
杭攸宁还是怕,这段时间她一直活在恐惧中,每次放学,就跟做贼一样疯狂往家里跑。
回家的路大多是大路,只有楼道里很黑,她每次上楼的时候,都要在楼下徘徊很久,最好能遇到一起上楼的邻居。
如果实在没有,就眼睛一闭冲上去,然后飞快地开门!锁门!
终于坐在家里的时候,她每次都会感觉心脏在狂跳。
到家就好了,家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喘匀了气,仔细锁好门,踩着小板凳,开始热张淑芬给她留的饭。
那天是个周五,周六晚上杭雅菲和张淑芬都要回来睡觉,她一边热菜,一边对着黑白相框念叨:“爸爸,我姐最不喜欢吃土豆了,妈明天能带好吃的回来么……”
火舌跳跃着,在墙壁上投下阴影。
她没看见,床底下杂物之间,有一双阴冷的眼睛,正注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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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钟指向晚上八点。
许野跟一群兄弟玩扑克,他心神不宁,被贴了满脸的纸条。
“野哥,今天怎么回事?给我们送钱啊?”
许野把牌一放,站起来道:“我不玩了,回铁北大院看一眼去!”
孙胖子连忙拉住他,道:“咋啦,你这天天晚上跑哪去!跟站岗似的!”
许野皱起眉,道:“上回那事我总觉得蹊跷,我妹她从来不撒谎。”
“胆小,小孩子一胆小就胡说,我小妹小时候非说床底下有妖精呢!”孙胖子拉着他道:“你再玩一会,剩我们几个怎么玩啊!”
其他人正在兴头上,也起哄:“野哥,怎么?输不起啊?”
孙胖子也劝:“这不好几天了都没事吗?你再玩十分钟,然后哥几个陪你一起去看她。”
许野半推半就地坐下了,他心慌,那个画在杭家单元楼门口的涂鸦,一直在他脑海里晃悠,他觉得在哪见过,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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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呀么小儿郎,背着那书包进学堂……”
杭攸宁一遍唱歌给自己壮胆,一边用旧毛巾抹干净脸。
“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那风雨狂……啊!”
她一声尖叫,妈妈的花露水被她不小心打翻了,地上都是碎片。
她跪在地上,把玻璃碎渣捡起来,满屋子都是刺鼻的香味。
捡好了,才上床睡觉了。
穿着拖鞋的小脚,出去又进去,在床边晃来晃去,最终消失在床边。
灯关掉了,一切陷入黑暗,隔着墙壁隐隐传来邻居吵嘴、走路、收音机的声音。又渐渐地变得静寂无声。
只有时钟一节一节地转动。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无声无息地掉落在地上,一片接着一片,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什么都看不清楚。
一只瘦长的手,慢慢从床底下探出来,随后是关节活动的声音,咯噔,咯噔……
仿佛一只巨大的蜘蛛,舒展开每一个肢节,显露出让人战栗的真身。
他缓慢着开口:“孩子,你可难抓啊。”
声音嘶哑难听,如同一只蚂蚁在身上爬。
他杀了五个人了,没有一个人像这个孩子警惕心这么强,他竟然都找不到一点破绽。
只能藏在她家里。
现在,他终于可以享受他最喜欢的东西。
当最后的庇护所被打破,属于女孩的恐惧和绝望。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有事情要办。
他扭亮手电筒,摁住床上的女孩子,一字一顿道:“你爸爸临死前,跟你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