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妆云里雾里的领了命,急吼吼的出去传太医令时心里还想着,满脑袋官司的档口还要传太医院的首席进府来给个丫头瞧病,这算是怎么档子事儿!
太医令那头纵是紧赶慢赶,也赶不及在羽雁王入宫觐见的时辰前到位。元蔚在床边直守到离府之前,眼见绿妆都出声催了,这才起身整装,打算出门。
“绿妆,”
走到门前时,他脚步忽然一顿,绿妆一怔,连忙应了,接着便听他淡淡道:“虽说家大业大,难免人心形形色色,但看人下菜碟——”
他长长一顿,才道出后话:“却不能是我羽雁的门风。知道吗?”
绿妆一听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回头往里间方向看了一眼,福身郑重应道:“明白。您放心,此事奴婢会料理好。”
元蔚点点头,抬眼寻了一圈,叹道:“这睿王府里也孤儿寡母了这么些年,往后要料理的地方,怕还多着呢。”
绿妆将人送到府门前,轩车早已候在那儿。她不知想着什么,心绪不宁的,送小王爷上车时脱口唤了声:“殿下……”
元蔚脚步一顿,“嗯?”
绿妆回神,连连摇了摇头,道:“没什么,眼前还有大事,奴婢的话,等您回来再说不迟。”说着,不免又忧心忡忡的嘱咐:“此去宫中,您千万小心。”
送走了元蔚,绿妆重新回到殿中,看着躺在主子床榻上,烧得浑浑噩噩的丫头,不知不觉间,眉头越蹙
越深。
她这会子看着裴筠筠的目光很是复杂,隐约还透着几分敌意。时至如今,她也看不清元蔚待她的狠与慈里,各自都掺了几分真、几分假,而更让的心中不安的,则是……
“难不成,这一回殿下是真的上心了……?”
一进宫门,元蔚便见到了奉命而来的姜彦缨。
“参见王爷。”
元蔚颔首回礼,语气仍是不咸不淡的:“太子殿下有事吩咐?”
“太子殿下让属下来给您送句话。”姜彦缨四下看了看,这才道:“此间宣明殿亲贵重臣不少,人多嘴杂,还望您心中有个掂量。”
人多嘴杂,大概都是替冯家说话的嘴。元蔚心知今日宣明殿见驾,觐见天子并不是主要的,冯氏党羽的发难才算得上是一关。
元殊这时候派心腹过来同自己嘱咐,想来一会子大殿里是见不着太子殿下了。
“东宫遣君前来,尚且不怕人多眼杂,小王又何惧这悠悠之口。”元蔚说话淡淡一笑,意思意思一拱手:“阁下回去,还请替本王多谢太子殿下好意。”
进了宣明殿,才拜过了高座上的启元皇帝,还没等挨个认清了在场的诸位谁都是谁,小王爷便遭到了惨无人道的口诛笔伐。
元蔚安静的站在那儿承了一会儿骂,待将眼前人一个一个与官职名头对上了号,便垂首一笑,嗽嗽声打算开口了。
头一位不幸的大人,便是与冯太尉沆瀣多年的董司空。
司空大人才问
了一句刺客既是奔着羽雁王府而去,怎的最后府上诸人安然,却只白搭了冯大公子一条命的话,便见羽雁王悠悠往前迈了一步,冷笑一声,道:“路遇刺客难道是小王乐见的吗?冯大公子罹难其中是不幸,难道我羽雁府人幸存就是错处?”
司空大人一噎,败下阵来。
光禄勋补上来,这回质疑之处又落在了冯大公子惨绝人寰的死因上。
“素来刺客干这杀人越货的买卖,图的都是手起刀落致人死命的一个快字,冯家公子身上那些伤……怎一个惨不忍睹了得!小王爷怕不是以为我等都是傻子罢!”
元蔚啧声一叹,不慌不忙道:“邓大人倒是精于此道?小王愚昧,确实不知刺客手底下都该有些什么计较。只是刺客想怎么杀,还是我能说了算的?说不定来的这起子他就是有个折磨人的偏好呢?想来本王若也时运不济,落在那起子畜生的刀下,啧啧……说不得死得比大公子还要惨呢!”
殿中颇有些乱了,可冯党接连折了两员大将,一时却也没人敢上来硬碰。
这时,卫尉陆渊起开了口。
一声冷笑歇下,他问:“嗬,冯冕好歹是世家嫡子、朝廷命官,如今死在羽雁王府的船上已是不争的事实,小王爷不会真以为只凭一张嘴,便给得起冯家这个交代、洗得净自己这份嫌疑罢?”
“我有嫌疑?”元蔚满是不屑,轻悠悠道:“陆大人真会说笑
话!……若然一眼照顾不到,至亲血脉死在谁眼皮子底下便是谁的罪状,那我倒不知,家父薨逝于天都,这份罪状,我该往谁的头上按!”
他的语气越到后头越是冷,越是淡,越是缓。
与之相配的,则是他看向高座上那位的眼神。
启元一直看着眼前这出闹剧,看到现在,终于轻声一嗽,寂静一地。
“清宵,”对上元蔚看过来的目光,他移了移眼,复又带着些欣慰神色看过去:“几年不见,侄儿……是愈发出息了!”
元蔚一笑,后退半步一低头:“臣不敢。”
启元叹道:“过去几年,天下只知羽雁军纵横驰骋,无往不利,如今太平盛世,打仗的机会少了,往后再提起你这位羽雁王,恐怕出名的便是这副锦心绣口了。……皇兄若有灵,也当欣慰!”
“陛下过誉了,话里若是没道理,纵然嘴皮子再利索,也总有错处给人驳斥。臣不过就事论事、就理论理罢了。”说着,他看向天子,从容一笑:“正如皇叔与父王兄弟情深,是天下皆知的事,父王这一去,侄子侄女排不上,普天之下,哪里能找得出比您更哀痛的人?做侄子的看在眼里,又岂会没良心?”
“唉……好歹还有你们这些孩子知晓朕这颗心!”
顿首捶胸的叹过一回后,话锋一转,启元状似为难道:“只是冯冕这一死……清宵,冯太尉为国尽忠,劳苦功高,如今白发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