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宸被李熙问得更懵了,皱眉说:“我说裴怀恩要与晋王府共进退。”
李熙说:“上一句!”
吴宸把头往后仰,尽量撤得离李熙远些,支吾着说:“上一句、上一句……哦,我方才说、我说裴怀恩是个不男不女的催命鬼。”
李熙的眼里更亮,伸手大力拍着吴宸的肩膀。
“吴统领!我先前怎么就没有想到!”李熙愉快地说:“不做亏心事,哪怕鬼敲门?严刑逼供的方法太慢,哪里比得上催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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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第五天清晨,大雨滂沱,雷声轰鸣,承乾帝浑身的关节都在疼,自然还是免朝。
承乾帝不喜雨天,一下雨便心忧,身边不愿有人陪着,裴怀恩得了恩典,便回私宅躲清净,倒也乐得自在。
时近辰时,外头的雨小了些,云层之中隐现霞光,蔽日的黑云逐渐散去,裴怀恩静坐屋里,暖身的大氅松松垂落肩头,酒已饮了半壶。
承乾帝不喜欢雨天,裴怀恩却是最喜欢雨天的。无他,冰凉雨水浇在地上,能把他院里那些腌臜的血迹冲净。
裴怀恩的卧房里没有床,也没有任何桌椅香案,只用上好的白狐狸皮把墙壁和地板全贴了,各种都贴的严丝合缝,一眼望去,四面都是软绵绵的白。
裴怀恩的酒量不好,只饮半壶已有些醉。卧房里没窗子,又因为装饰皮毛太多,不便有明火,便只好使用很多大小不一的夜明珠照亮,映得屋里萤色幽微。
天冷懒行,左右无事可做,裴怀恩便昏沉地倚坐在墙角,放任白虎团团枕着他的腿乱拱。
团团是由裴怀恩打小养起来的,皮毛鲜亮,齿尖爪利,模样生得威风凛凛,私下却对裴怀恩很亲,老是喜欢粘着裴怀恩,滚在裴怀恩的身旁撒娇,时间久了,裴怀恩也挺喜欢和它呆一块。
裴怀恩很喜欢和团团玩,因为在裴怀恩看来,如团团这样凶猛可怖的野兽,实则却比外面那些衣冠楚楚的“君子”更简单,也更磊落。
正出神,手旁的小酒壶被团团打碎,辛辣酒气瞬间溢出,雪白的狐狸皮被洇湿。
裴怀恩应声垂眼,看见团团好奇地伸爪扒拉那酒壶,又伸舌头去舔,最后被烈酒呛得打喷嚏,委屈地翻了个身,肚皮朝上伸懒腰。
真是可爱的很。
见状,裴怀恩没忍住笑出来,伸手揉了把团团毛茸茸的大脑袋。
十七恰在此时推门,离着老远看见团团,一刻没犹豫,立马便又跳回门外,很后怕地说:“督主,您怎么又把它从笼子里放出来了,它是头凶兽,若发狂把您伤了怎么办?”
裴怀恩面带醉意,朦胧地望到门口,哑声说:“有什么可怕,就算你和福顺都背叛了我,它也不会伤我。”
十七顿时就跪了,短短数息之间,在心里把自己从小到大干过的坏事都想了一遍,尤其是前两天答应帮李熙挖地道这件事。
十七说:“……小的对督主忠心耿耿。”
裴怀恩闷声笑,转头看团团对门外的十七呲牙,软声细语地安慰他说:“乖,本督又没怪你什么,有事就快报。”
十七跪着往后退,低头说:“是六殿下那边传来了消息。”
六殿下……
小团子那边?
闻言,裴怀恩的酒醒了些。他摇晃着扶墙起身,斟酌地问:“眼下是辰时,离他与我的约定还有些时候,听说黄小嘉的嘴硬,拷打不出来,六殿下这是要认输了,想我立刻过去么?”
说话的功夫,团团已翻身跃起,几步蹿到门口去。
十七抬眼,见团团正歪头打量他,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没有、六殿下没认输,六殿下审出来了……”十七边答边咽唾沫,垮着脸冲裴怀恩喊:“督主!求您快让这祖宗离小的远点,小的平时连猫都怕,更别提这个!”
裴怀恩不理他,只醉着说:“寻常那些小猫儿,哪有团团暖和可爱……”
顿了顿,骤然睁开眼。
“且慢。”裴怀恩笑意稍敛,说:“李熙审出来了?他怎么审出来的?先前教他法子只为安抚,让他别慌了神,可这黄小嘉不好审,我是知道的。”
边说边朝团团招手,喊团团回来身边。
没了白老虎压阵,十七连喘气都更顺畅些,连忙解释说:“昨天夜里打闪,六殿下靠装神弄鬼,把黄小嘉吓得松了口。”
裴怀恩微微一愣,说:“装什么?装鬼?”
十七也觉得此事稀奇,闻言就点头,虽然人还跪着,却没忍住往屋里探进半张脸,绘声绘色地向裴怀恩描述道:“听说是装扮成死去的淑妃,跑去黄小嘉面前晃了两圈,还放话要把黄小嘉带走,找阎王爷评理去。”
裴怀恩面上复杂,说:“……倒也是个好办法。”
却听十七接着说:“这办法阴损得很,督主您想,那黄小嘉原本就没休息好,整个人变得有点神神叨叨的,恰逢天降大雨,环境昏暗,夜里再被六殿下这么一吓,顿时就尿了裤子,还以为是自己做多了亏心事,被苦主的亲娘找上门来,要下十八层地狱。”
话至此停住,扑哧一声就乐了。
“具体怎么吓唬不清楚,只听锦衣卫那边的几个兄弟说,黄小嘉夜里见了鬼,隔天天一亮,就急得在狱里以头抢地,哭着喊来狱卒,说什么也要招供,拦都拦不住。”
裴怀恩也被十七这说法逗得发笑,摇头说:“是了,我怎么就忘了,黄小嘉是晋王心腹,曾经见过淑妃的画像,知道淑妃长什么样。”
就因为承乾帝当年那句淑妃若诞皇子,便立为东宫,哪位妃嫔不把淑妃恨得牙痒痒,母亲仇恨,儿子还能学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