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凤端起茶杯,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动茶末,姿态雍容。
倒也没有再让成棠溪离开,反正憋着火不能发的人不是她。
思及此,李清凤浅浅抿了口茶,转念思维落到陛下身上,想到陛下直接处死了钱蝶兰都不曾来凤仪殿问过她的意见,心里就涌上了一层阴霾。
自从安妃死后,宣政殿的人嘴巴一个比一个紧,她至今都不知道钱蝶兰是哪露出了马脚。
至于皇帝对沈无霁的心思,外人不懂,她们两个陪着皇帝从太子走上皇位的枕边人怎会看不清?但年安妃到底是哪遭了皇帝的嫌恶,那就是个迷了。
李清凤微微抬眸,与面色慵懒的成棠溪对视一眼,两人顿懂对方的想法。
当年安妃入宫圣宠加身,她二人作为宫中旧人,还曾摈弃前嫌联手了一阵子,安妃死后,在对待沈无霁的态度上,她二人也是相当统一。
这次东窗事发里有关沈无霁的问题,她们有过互相猜忌,但思来想去都觉得对方不可能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那么,幕后推手到底是谁?
沈无霁?
李清凤嗤笑一声,垂眸品茶,笑自己异想天开。
“三皇子到——!”
宫外太监长唤一声,引得李清凤和成棠溪收回思绪,齐齐看向外面的人。
沈无霁带着夏日的酷暑闯入凤仪宫内。
他一眼瞧见懒懒站起身立在旁侧的成皇贵妃,不慎与她视线碰上后又连忙收回视线,恭恭敬敬又有些拘谨地朝皇后行礼:“儿臣沈无霁给母后请安,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无霁免礼,快,来母后跟前,好久没见你出门了。”李清凤端着慈爱的笑容朝他招招手。
沈无霁小碎步地走到母后跟前,在两人一错不错的打量目光下莫名有些紧张。
这皇宫里母凭子贵、子也凭母贵。
但作为一个自幼丧母的皇子,沈无霁过得倒还舒适,最大原因在李清凤治理后宫的强硬手段,嫔妃争宠于她而言不过小打小闹,重要的是中后宫众人人心所向。
李清凤掌管后宫近二十年,是人人称道的贤后,嫔妃选秀,皇嗣安全是重中之重,她绝不许手底下的人做出明面上欺压嫔妃皇嗣的事情。
不管私底下怎么想,李清凤表面功夫十分到位。
李清凤握住沈无霁的手,看着他因为紧张变得红扑扑的脸,温声道:“无霁脸色比前几年好了不少,这身体也壮实了,现在是调理的关键期,无霁去行宫后更要听太医的话,乖乖吃药,别辜负了你父皇和本宫的关切,记住了吗?”
闻言,沈无霁连连点头应是。
“好啦,母后知道无霁是最听话的。”李清凤笑盈盈地拍拍他的手背,又扭头瞧一眼成棠溪,“皇贵妃呢,你也许久没见无霁了吧。”
成棠溪视线从沈无霁身上扫过,巧笑嫣兮道:“是挺久了,上次还是宫宴吧,那些个外邦人的表演把咱们无霁吓坏了,还扰得嫔妾小半年不曾见过无霁呢。”
听到宫宴,沈无霁脸色刷一下就白了,身体也不自觉颤了下。
李清凤半是警告半是冷漠地瞥成棠溪一眼,用力攥住沈无霁的手,沉声道:“好端端地提什么宫宴,不过是些外邦人耍的驯兽把戏,上不得台面。”
沈无霁视线垂得更低,睫毛阴翳下是掩不住的恐惧。
那场宫宴的外邦人特地献上了驯兽钻火圈的特殊表演,好巧不巧最后一个火圈就放在沈无霁的桌前。
那场宴会他半途就退了场,回宫后就连着做了十来天的噩梦。
成棠溪娇媚的声音在沈无霁耳边环绕:“哎呀,那些驯兽的玩意儿被陛下严惩了一顿,算是宽了咱们三皇子的心。殿下此去行宫可要好好调养,万万不能辜负陛下的一片苦心才是。”
……
“无霁知晓……”
沈无霁勉强弯腰应下,虚虚望向成棠溪的黑眸有些无光涣散。
他又陷入到那场大火的梦魇中,但好在这次还能分得清虚幻和现实,再出凤仪宫的时候,脸上红润尽退,在烈日炎炎中仍觉冷得发颤。
候在外面的小盒子见到他苍白的脸色和满额头的虚汗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沈无霁,小声问:“殿下?您哪里不舒服吗?”
沈无霁虚虚地摇头,没吭声,一个人默默往前走。
小盒子疑惑跟上。
他瞧一眼身后富丽堂皇的凤仪宫,心里忍不住嘀咕:皇后娘娘罚殿下了?不会吧!
不待他多想,一连串太监宫女便自凤仪宫中涌出,响起一道尖锐的嗓音:“皇后娘娘怜三皇子殿下体弱,特赐内宫女医随侍行宫,赐药材……”
数道恩典如流水般报出,小盒子连忙跪下谢恩,更是不解了。
沈无霁只带了一个小盒子,这些赏赐会由皇后的人送至开云轩,沉在梦魇里,他也没有回宫的心思,扭头漫无目的地往御花园走去。
小盒子不敢说话,任由沈无霁越沉越深,一个恍惚就窜到了御花园荷花池侧。
“呀一儿呀……月儿弯呀,鸟儿吆……”
沈无霁恍然回神,望向传来歌谣的湖中亭处。
亭外镶了淡绿色的荷叶莲,透过细密的叶脉纹路可以看到亭内怀抱婴儿的妃子,她一边轻哼着歌谣,一边用细长的簪子流苏斗怀中孩子玩乐。
小盒子小声道:“殿下,这位是贵人齐常在和六皇子殿下。”
“齐常在?”沈无霁愣了下,他印象里父皇没有一个叫齐常在的妃子啊。
小盒子:“齐常在原是江婕妤身侧的掌事宫女,去年宫宴被陛下宠幸册为常在,今年便诞下一位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