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真昼不太服,没有在此停留太久,简单洗净身上的污秽,确定头发里除了温泉特有的硫磺气味再无其他异味,就擦干身体回房了。
她很困,头发也没来得及晾干,就埋入被子进入梦乡。
半梦半醒间,她又梦见过去的场景。
那时候。
她还没有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依然生活在现代文明的包围之下。
刚下飞机,没来得及休整一下,就马不停蹄背着旅行包,打车前往目的地。
那是她成年后首次踏上异国土地。
可她并不觉得恐惧,反而信心满满。
她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也有一往无前的决心,还有抹除任何阻碍者的觉悟,回家的路程不过短短三小时,她中午到的,晚上就能带妹妹回家。
区区三个小时的路程,她会得偿所愿。
她是如此自信。
与妹妹的重逢,她设想了一切可能,在脑海预演了千万遍,可她却从来没想到过,妹妹会用那样一种冷漠疏离的眼神看她。
那个她只从照片里见过的、长大后的妹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目光温和又礼貌:
“不好意思,我们认识吗?”
……
……
禅院真昼设想过一切可能,却唯独没想到妹妹会不记得了!
妹妹有了新的人生;
妹妹有了新的家人;
妹妹毫不犹豫地奔向了光明,再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她僵在原地。
呆呆望着远去的妹妹。
灵魂深处有什么在疯狂尖叫。
她曾经那么那么愧疚。
愧疚得救的只有自己,愧疚留下她一个人,愧疚无法保护她,自责与悔恨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的地狱业火,日日夜夜煎熬她的灵魂。
一直以来,她所有的快乐都好像是偷来了。
平日里多笑一下、多感到一丝幸福,强烈的负罪感便几乎要把她逼疯。
脑子里永远有根紧绷的弦在提醒她,提醒她感到快乐了,可她的双生妹妹却还在禅院家受苦。
——带妹妹回家。
这是她存在的意义,也是她活着的理由。
从她们被迫别离的那一刻,她的未来、她的目标、她的愿望,就都是围绕着妹妹而存在。
可现在……
妹妹不记得了,不愿意再想起来,也不愿意跟她多说一句话,好像她是什么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眼里只有她的新家人。
明明被迫分离之时,她们还拉着彼此的手,说“永远都要在一起”,可现在妹妹却不要她了……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胸口仿佛压了块巨石,难受得喘不过来气,那种濒临窒息的憋屈感让她想哭泣、想尖叫,想发疯,想把一切悉数摧毁,想把所有人都杀了!
如果一切都可以舍弃与替代,那她一直以来的念念不忘算什么?
她无法理解。
更无法接受。
回家的路程明明只有三个小时,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