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璟抬头望向身前凭空出现的人,见他只微微抬手,便从袖口中凝聚起一股巨大的能量。他斜睨人群,被妖法控制的小镇居民像是受到了一种高纬度的气势压迫,纷纷收了方才张牙舞爪的嚣张气焰,显得瑟缩起来。
他这一天心绪跌宕起伏,清晨还在为养父母的祭奠事宜哀伤不已,现在就因为这一系列超出常理认知的事情而震惊。墨璟早就知道白锦欢的狐妖身份,却没能想到妖族和人族之间居然存在这宛若天裂的差距。
他茫然无措,迟迟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墨璟突然觉得手心被凉了一下,低头一看,却发现白锦欢正用那只完好无损的手,摸索着想要握住他的手,同时费力地撑着身子,想要从他的怀里坐起身来。
墨璟吓了一跳,见他形容憔悴,面色苍白,心中更是一痛。白锦欢倚靠着墨璟的胸膛,借由他手上力气撑起身来,将脑袋靠在他肩颈处,同时微微挪动着身子,想要更大限度地遮住身后的墨璟。
白澈像是身后长了一双眼睛,他没有回头看向狼狈不堪的白锦欢和他那护着的没有用的凡人,只冷冰冰又恨铁不成钢地撂下一句话:“小九,这么些天过去了,你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一点儿长进。”
白锦欢脸上浮现出一抹疲惫的笑容,他闭上眼睛,没有在意自家七哥那刀子嘴豆腐心的话语。他知道墨璟只是个普通凡人,遇到这样的事情难免会惊慌失措,于是便牢牢地握紧了他的手,想要给他带来一点安慰。
“七哥,事出有因,之后再跟你解释。”
白锦欢话音刚落,白澈便不屑地“哼”了一声。他知道白锦欢向来最会骗人,自然对他这般推诿话语半个字都没有相信。白澈袖中妖力越聚越盛,将袖口撑圆,最后猛然挥出,奔向那群瑟缩躲闪着的镇上居民。
他们手上的火把在这股来势汹汹的妖力作用下尽数熄灭,身后控制他们的淡黄色妖力如同战败了的士兵丢盔弃甲,顷刻之间便溃不成军。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那些妖力抽丝剥茧般脱离了人们的身体。
一缕缕的妖力飘扬在空中,最后逐渐凝聚一起,能量由虚变实,汇成一颗土黄色的珠子。黄鼠狼精见大势已去,蒲扇一挥,将空中的那颗妖灵珠召了回来。他嘴巴一张,那珠子便划破空气,飞入了他的体内。
失去了妖力裹挟的小镇居民各个都像是被人抽去了骨头,他们白眼一翻,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状况就瘫软在地,彻底昏迷过去。白澈看着兵败如山倒的黄鼠狼精,嘴角扬起一抹轻笑,下一次出手便朝那黄鼠狼精面门直击而去。
黄鼠狼精目眦欲裂,赶忙转身逃跑。他伸手用蒲扇挥出法力,阻挡白澈对他袭来的妖力。那如同箭矢般的妖力轻巧地击碎了他抵挡的能量,同时在空中幻化分身,最后形成箭雨,朝那不知死活的黄鼠狼精袭去。
白澈轻笑一声,薄唇轻启,一句“不自量力”砸进了每个人的心里。他双手施法结印,食指和中指并拢,双指在空中不断勾画着复杂的轨迹,仿佛是在绘制某种神秘的符文。
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快,空中每一支妖力箭矢都渐渐注入了他的法力。最后一笔落下,箭矢光芒大盛,箭尖比原先粗了一倍。白澈推手出去,那蓄势待发的箭矢得了指令,气势汹汹地朝黄鼠狼精飞去。
黄鼠狼精难以以少敌多,慌乱之下更是破绽百出,挡住了左边飞来的妖力箭刃,却将自己的右边身体暴露在了箭雨之下。他左支右绌,身上的力气和体内的妖力都在慢慢消失,最后因为躲闪不及,被一只箭矢正中后心。
箭矢上携带的磅礴妖力让他飞出了好几米远,黄鼠狼精那泛了红的衣袍慢慢褪色,露出原来的底色来。他被巨大的惯性撞得拖行了好几步,双腿拖曳着在泥地上留出两道痕迹,最后被箭矢狠狠地钉在了地上。
白澈脚下悬空,身体在空中飘动,最后落在了黄鼠狼精身前的地面上。他手中折扇幻化成剑,剑尖直指那狼狈逃窜的黄大仙,剑尖寒光凌冽,明亮如镜的剑面上因为反光,折射出他恐惧扭曲的面容。
“白澈——”黄鼠狼精咬牙切齿,恐惧让他的手脚发软,浑身无力,后背那贯穿身体的疼痛又让他动弹不得。他双腿不断向前缩着,像是想要拉远自己和白澈之间的距离:“你不敢杀我,你不能杀我——”
“你——”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喉间便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黄鼠狼精的瞳孔骤然紧缩,像是无法相信白澈居然真的这般辣手无情。他呜咽着想要发出声音,割破了的声带却让他无能为力,只能无声地盯着白澈。
“聒噪。”
白澈收回剑尖,从衣袍中摸出一方干净丝帕,随即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剑尖上沾染的血污。他方才一剑封喉,算是彻底断送了这黄大仙的性命。只需一点时间,便能让这即吵闹又害人的妖精彻底身消魂陨。
他像是厌恶这肮脏的一切,就算解决了这欺负白锦欢的罪魁祸首,蹙紧的眉头却依旧没有半点放松。那黄鼠狼精仍旧想要奋力自救,可他用来疗伤的妖力从背上那被箭矢贯穿的伤口中不断流失,没能凝聚留存。
他感受着自己的生命力和妖力一点一点地流逝,瞳孔逐渐涣散,慢慢失了所有神智。他死不瞑目,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白澈,像是不甘心自己怎会在这转瞬之间就这样一败涂地。
白澈擦干净自己的剑尖,手上灵剑被妖力缠绕,最后又化成那柄他随身携带的折扇。黄鼠狼精身躯里浮现一层白光,最后化为点点星芒,飘浮空中。原先的身体变化缩小,最后成为了一只黄鼠狼的模样。
白澈见面前的黄鼠狼精死得透透的,这才将那贯穿身体的箭矢收了回来。他转过身,无视地上躺得歪七扭八的镇上居民,一步一步走到白锦欢身边。
他在白锦欢身前站立,没有分一个眼神给身旁尽职尽责当人形柱子的墨璟。白澈凌厉的面孔上覆了一层薄冰,居高临下地看着白锦欢这脆弱狼狈的模样,紧皱的眉头里是说不出的愤怒和燃烧着的怨恨。
“白锦欢,你真是好本事。”
白澈很少连名带姓地喊他的名字,但每一次这样称呼,都代表他做了天大的错事,惹得自家七哥彻底生了气。白锦欢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可他喉咙发涩,嘴唇无力,竟然连一句讨饶的话都没能说出。
墨璟不知道他们心里这弯弯绕绕的心思,一颗心只惴惴不安地记挂在白锦欢身上。他从称呼中知晓了面前的公子和白锦欢之间的关系,便赶忙扶住他不断下滑的身子,焦急地对白澈喊道:“这位公子,请你救救锦欢。”
墨璟的突然出声,才让白澈注意到了他。他目光微移,吝啬地将视线放在墨璟身上:“就是为了这么个低贱的凡人,瞒着父王,瞒着青玄,甚至还瞒了我,一个人逃出青丘,躲在人间这么久,还让自己陷入了如此危险的境地。”
他将视线从墨璟身上收回,同时深吸一口气,压在心里愈演愈烈的愤怒:“白锦欢,你当真是让我失望至极。”
“七哥——”
白锦欢伸手想要去扯白澈的衣角,可他手臂软绵无力,抬到半空中就不堪重负地落了下来。白澈心里一阵隐痛,不愿去看自己这个从小娇宠到大的弟弟,居然为了个低贱凡人向他求情的模样,便无情地移开了目光。
墨璟之前就觉得白澈的侧脸隐隐约约有些眼熟,方才同他对视一眼,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曾经在永宁镇上见过白澈。那是他以为白澈只是个普通贵公子,与他搭话又没有下文,最后神秘莫测地不知所踪。
墨璟身边的虚空划开一道裂缝,有人从中焦急地蹦了出来。墨璟对妖族中人能够穿越时空的场景已经习以为常,因此没有多大的反应,只忧心着白锦欢的伤势。
青玄刚刚站稳身子,四周张望一番,最后将目光落在瘫软在地的白锦欢身上。看清楚了眼前这一片狼藉的场景后,青玄大惊失色,音色尖锐地尖叫起来,刺耳的声音打破了三人之间长久的沉默:“公子!”
他跪坐在白锦欢身边,从墨璟手中接过他的手腕。青玄双指并拢,指尖搭在白锦欢脉搏之上,开始源源不断地往他的体内输送着灵力。他不知道为何向来疼爱公子的七公子,此刻对眼前重伤的公子无动于衷。既然他不行动,那他便承担了这份治疗的任务。
白澈不想看眼前这一主一仆一凡人在自己面前上演苦情戏码,他伸手一挥,妖力将他们四人包裹其间,转瞬之间便从紫霄山脚,骤然瞬移到了青丘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