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蔽日,狼啸声声,密林中隐隐有阴风环绕。
紫霄山上树林浓密,各种野花野草层出不穷,昏暗的景色中唯有天边一轮明月照样澄澈皎洁。星月之下,身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奔袭其中,压过了丛林密雾。所过之地,又有点点血迹,压弯了青草。
男子手掌好似被利刃割破,鲜血不断从紧握着的指缝溢出,却依旧紧攥着手中之物不放。那圆样物件在暗夜之中散发着淡淡荧光,刺破周身尘雾,一看便知品相非凡。
伤口的疼痛不值一提,最要紧的是腹中不断上涌的股股燥热。白锦欢向身后睨去,见摆脱了敌手,便恶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狼妖这儿怎么还有这种下三滥的玩意儿,当真是该死!”
白锦欢咬牙切齿愤愤自语,短暂的愤怒并没有压过他体内的燥热,反而因着心神激荡而愈演愈烈。他暗骂了一句,指甲紧紧地戳弄着手上伤口,疼痛终于给他那逐渐昏沉的大脑带来一丝清明。
“要不是这什劳子花族媚药——”想到打斗时躲闪不及,被那狼妖迎头洒了一脸媚药,白锦欢就忍不住气血上涌,“我怎会落得个如此狼狈的境地。”
狼妖虽然暂时没有追赶上来,可是白锦欢知道,躲躲藏藏并非最佳选择。更何况他现在身中花族媚药,若是让他以这副模样回到族中,还不如就去狼妖那里拼个你死我活。
前方便是妖族边界,跨过边界,便到了人类地盘。三界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无论是仙魔还是神妖,都不能随便在人界施展法术伤害人类,不能随便在人界幻化成形恐吓人类。
白锦欢耳朵灵敏,见身后狼妖嘶吼声愈来愈近,便知道他今日定会穷追不舍,唯有金蝉脱壳之法可以摆脱困境。退无可退之时,白锦欢只得强忍着身上令人烦躁的热意,施法成结。
“去——”
周身流动的功法妖气在他的身边渐渐凝聚,由虚变实,继而成为了一个与白锦欢长得一模一样的傀儡人偶。白锦欢手指在那人偶眉心一点,原本毫无生气的人偶便骤然开了神志,瞳孔清明,神色自若,与真实的白锦欢别无二致。
那人偶与白锦欢分道扬镳,为了引那愚蠢狼妖上当,白锦欢还在人偶逃窜的那条路上落下了自己的一根狐狸毛发。待到一切准备妥当,他便隐匿了自己的身形和气息,在朦胧月色的见证下,穿过了边界屏障。
好似有一堵无形的空气墙矗立其间,在白锦欢跨越之时,如同平静无波的水面被投掷了一颗石子,泛起了层层波澜。待到狼妖气喘吁吁地奔驰而来,早已是回天乏术,像之前那般归为平静,看不出一丝破绽。
狼妖眼尖,瞧见了被压弯的青草上滴落的鲜血,又找着了白锦欢的狐狸毛,便自然而然地朝那人偶傀儡的方向追去。结界外不远处,白锦欢躲在一旁,见狼妖头也不回地追了过去,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蠢笨的狼妖,还想追我,再修炼八百辈子吧。”
白锦欢正乐得沾沾自喜,可下腹猛然涌起的一股燥热却让他闷哼一声,话都说不出来了。先前与狼妖斗法夺宝已经让他消耗了太多妖力,方才又发动功法施放人偶,体内能供运转使用的法力早已经岌岌可危。
压制媚药的妖力几乎要油尽灯枯,若不尽快找到解决办法,媚药发作起来,怕是人形都要维持不住。
白锦欢调动身上还能运用的浅薄法力,一半用以压制体内的阵阵燥热,剩下的一半便用做逃窜。他现在需要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疗伤,再想办法将花族媚药给解决了。
想到此处,白锦欢原本黑沉的眸子瞬间变成了细长妖眸。他的眼睛精光一闪,探出了一截舌尖来舔舐略有些干燥的唇瓣,模样极尽邪魅,与人间话本子里勾人心魄吸人精气的狐狸精别无二致。
虽然这个晚上又追又打,还被那愚蠢狼妖下了合欢花毒,可白锦欢到底是运气不错。约莫走出了十多里路,白锦欢终于发现,自己逃往的必经之路上有一间荒败的破庙,可暂时当做容身之所。
他推开破庙大门,心中藏着八分谨慎两分怀疑。高台上端坐着的佛像金身早已破落,身上的金箔不知道是年久失修自然脱离,还是被心怀不轨的贪婪之人剐掉了,露出了内里朴素的泥胚来。
白锦欢眉眼一抬,细细打量着台上那塑的泥胚子,莫名觉得这样接地气的模样,比平日里金光闪闪不可接近的样子要更加亲近些。泥胚因风吹日晒而略显粗糙,却让那垂眉之姿更显悲天悯人。
他正好好欣赏着这泥塑佛像,破庙角落里却在不经意间发出了一点声响。白锦欢本就紧绷心神,这一点突如其来的声响更是让他警铃大作,瞬间调动了应急状态,片刻之间便来到了声响发出的地方。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是发出声响的是何人何物,手上动作却比自己的心要快。没等他聚拢纷乱的心神思绪,便惯性地出手压制。
白锦欢曲腿压在那人后腰上,一手拢住这不速之客的双手,将其手肘关节向后扭过,同时空出一只手来,将他的脑袋往下压。
白锦欢此时气息不稳,手上自然也没轻没重。他正想低头仔细瞧瞧是谁人这般胆大包天,就听身下那人不住地开始痛呼:“疼,疼疼疼啊——”
“你是什么人,为何躲躲藏藏?!”
白锦欢一手按在那人脖颈处,一手将那人的双手扭在身后,形成了个彻彻底底的压制模样。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说话都有些气喘,这一番波折下来,压制合欢花毒的法力更是稀薄,几乎就要随风散去。
“小生上山采药,不过在此地借宿一晚罢了。”被白锦欢以这样别扭的姿势压着的素衣书生没有大喊大叫,反而好脾气地尝试偏头朝他笑一笑,“公子未免太心急了,明明是你后来的,却非说我躲躲藏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