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他的师父可没办法开口提点他了,这叫明窗尘犯了难。
“都什么时候了,还半颗一颗的计较,多吃点吧。”龙白月着急的喊。
“吃多了会死人的,”明窗尘可不依她,“话说回来,你可知道师父出了什么事?”
“他……”龙白月脸色一变,含糊其词,“大人他中了宰相的春药……”
“什么?!”明窗尘又惊又骇,“完了完了。”
龙白月的心也跟着他的表情一起揪起来,她低声小心的求证:“有那么严重么?”
“恩,”明窗尘严肃的点点头,赶紧端水喂了紫眠半颗丹药,“先吃半颗吧,不够再追加。大人修炼上清派内丹,绝不可破色戒,否则元气大伤,功力短期内没办法恢复的。”
他的话让龙白月心凉了半截子。难怪紫眠会吐血,她只当他是常人,中了春药拿女色解了就是,谁晓得还有色戒、内丹、元气之说。
“破戒时若是御处子还好,如果碰上阴浊之身,更是凶险万分。”明窗尘皱着眉追加上一句,飞镖一样打中龙白月死穴。
龙白月听的快吐血,可还是呼吸困难的追问:“什么是阴浊之身?”
“出身低贱命格不高的女子,下九流,戏子娼妓什么的……”明窗尘发现龙白月脸色难看,反应过来,声音越说越低,“龙姑娘,我不是说你啊……”
自觉罪孽无比的龙白月虚弱的挥挥手,安抚他,“没事……大人现在这么虚弱,我怕宰相乘机下毒手可怎么办?”
“这……”明窗尘也急了,“要说平时,火灾、刺杀、凿船,都难不倒师父的,现在可就难说了。”
龙白月听的脸都抽筋了——宰相以前都这么对付紫眠的吗?
“啊,有了!”明窗尘醍醐灌顶的一击掌,“我去找贺公子,那天他还对我说了,如果碰到难事,记得去找他!”
贺凌云?对呀,他手下可有人马!龙白月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快去找他吧,起码安置些人手在这里,也好保护大人度过难关。”
“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找他,”明窗尘将金丹盒子递到龙白月手里,起身就往外跑,“金丹你先拿着,我很快就回来。”
龙白月看明窗尘一溜烟跑的没影,心下又是一慌。现在船上可就剩下她和紫眠了,她回身细看昏睡中的紫眠。他沉静的躺着,表情尚且算的上安详,让龙白月安心了些。
“对不起……”看着他不省人事,龙白月羞愧的脸都抬不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回避到甲板上。
快要西沉的太阳余威肆虐,烤的甲板滚烫一片。龙白月穿着薄底缎鞋,踩上去微微的觉得有些烫。一整天的慌乱忙碌,到现在她才有了喘息的机会,她低头看看自己被太阳晒伤的皮肤,苦笑一下。
老天老天,等紫眠醒过来,她还收拾得了局面吗?
她想到白月坊里的银子,心里刺痛了一下——银货两讫,她完成任务了吗?这样说,是否表示她以后再不与宰相相干,她已是自由之身?
那么,她现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生活了吧?
龙白月想到此,精神振作起来。是了,等紫眠醒来,她要向他坦白、赎罪。就算他一时不原谅她也没关系,反正本来就想和他纠纠缠缠一辈子了,不用计较姿态面子。
刺耳的破门声拉回了龙白月的神志,她精神一震,以为救兵来了。
不对,有明窗尘陪着为什么要破坏大门呢。龙白月的手颤抖起来,指甲不自禁的抠进船舷木板。
进府的人穿着寻常百姓的衣服,却神情凝重,行走间列出严谨的队伍,明显是训练有素的武人。跟在这样的队伍之后的,是四名貌似寻常的轿夫,四人抬着顶普通的布帘轿子进门,轿帘严密的放下,看不见里面坐着谁。
但龙白月根本不需要看,当她看见这顶轿子,一股肃杀的恐怖气流蓦然窜上她的脊背。她尖叫起来,疯了一样冲到船板前要收起船板。
是宰相!一定是宰相!她瞠大眸子,拼了命的拖船板,指尖都抠出了血。往日纹丝不动的船板竟然被她爆发的力量拖动了,一下子收了起来。
龙白月松开船板,船板落下砸痛了她的脚,她却顾不上,迸着眼泪想操控船离岸。绝对不能让这些人上船,紫眠还躺在船舱里,此刻只有她能保护他。可该死的,这船是怎么操控的她一点也不知道。
就在乔装的杀手要接近船的时候,船身蓦地一晃,好象活的一样浮向湖心。龙白月呆住,还来不及反应就听见背后有虚弱的声音传来:“宰相大人,不用遮遮掩掩的了。”
是紫眠醒了!她惊喜的回头看他,可他的眼神却没落在她身上,只淡淡的看着岸边的轿子。
轿帘没有掀开,宰相的声音却沉闷的响起来:“换个人做事也不好,什么都跟老夫通报,看来错过了好时机。”
轿前的一个轿夫忽然低头一揖:“殆误时机,属下该死。”
“算了,谨慎也有谨慎的好处,下面好好做事。”
“是。”
就见那人一声令下,两名手下飞快的窜入水中,向紫眠的船游过来。紫眠在船上不动声色,只管对着轿子开口:“宰相大人,何苦步步相逼。”
“不是老夫要与你为难,你我都在朝中,你想做什么老夫都看在眼里,不得不管。”
“宰相大人,你杀了朝廷命官,真那么有把握事后可以一手遮天粉饰掉?”龙白月急得哭骂,“紫眠大人不是李家药铺那九条人命。”
“是啊,龙花魁。”轿子里宰相冷冷开口,“紫眠大人一向谨慎,如果不是你透露他在修炼内丹又没有味觉,老夫还没机会寻到他的软档下手。银子我已经给你送去了,没想到你还插手阻拦了柳老鸨的任务,这个我算你另立一功,报酬另算,你还是先下船来吧。”
不咸不淡的几句话却炸聋了龙白月的耳朵,她脑子嗡嗡作响,呆呆的跪在地上。
不,不是这样的!她想反驳,嗓子却哑住发不出声来。宰相太过老谋深算,清楚怎么整治她。几句话就颠倒黑白,轻易置她于死地。
他只消叫紫眠恨她,就足够毁了她了。
龙白月好象吃了一记闷棍,所有感官都麻木了,她茫茫然抬起头来看紫眠,眼睛却干涩住,往日寻求恩客垂怜时收放自如的泪水,此刻竟然半点也流不出来。
紫眠的脸冷似寒冰,是她往日没见过的。他果然在恨她——他当然得恨她!
他仿佛对宰相的话置若罔闻,只掉脸向她看来,没责备没怒骂,只是目光寒冷,冻裂了她的心。
蓦地一口鲜血又涌出紫眠唇角,气急攻心,打破了他的冷硬自持。他的身子晃了一下,不得不俯身扶住船舷。
龙白月慌了,眼泪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落下来。她爬过去抱住紫眠,仰脸看他,嘴唇嗫嚅着却无话可说,任由紫眠的血滴在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