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拿起玉杯,轻嗅,微笑道:“真是老臣苦心。”
“我倒觉得,他是怕惹祸上身。”阿蛮嗤笑,“早先刘贺命亲近的大奴搜刮美女供他享乐,龚遂却不问罪刘贺,只将善奴斩。这样精明油滑的人,与其说是保刘贺,倒不如说是在借劝谏刘贺保自己。”
“你觉得霍光会动手?”红袖放下玉杯。
阿蛮道:“我不好说。但刘贺胡乱给昌邑官员安插官职,已经触犯到霍光的根本利益了。骄奢淫逸并不是什么大罪,朝廷里私德比他更败坏的官员一抓一大把。但刘贺不仅不能保证有拥立之功的朝廷旧臣利益,反而大肆封赏自己人。朝廷里职位总共就那么多,一个萝卜一个坑,昌邑的人占一个老臣就少一个。这一下,刘贺得罪的可不只是一个霍光啊。”
红袖冷笑:“看来刘贺是想跟霍光争权。”
阿蛮蹙眉:“你觉得霍光会被他逼反吗?”
红袖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问:“你觉得谁会赢?”
“霍光。”阿蛮斩钉截铁道,“大将军纵横朝堂十余载,斩楼兰、击乌桓、开盐铁会议、四夷宾服、天下充实。刘贺想让皇位坐得安稳,把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却直面霍光动其根基,无异于蜉蝣撼树!”
红袖饮下一杯,道:“既然霍光稳赢,那我们不妨推他一把。”
“你希望霍光废黜刘贺?”阿蛮沉思道,“自古人臣废君有违天伦。刘贺就是再荒唐,也很难让霍光倒行逆施下决心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啊!”
“但只要他做了,就一辈子也洗不清,不是吗?”红袖笑道,“司马夫人最近给我的书信上说,她在华阴遇到很多惶恐焦急、四处寻女的父母,说是当今天子还在做昌邑王时曾指派大奴四处搜寻美女,将他们的女儿藏在随行的车里运往长安。霍光既然爱面子,能容忍新皇这样的不法之事吗?”
“更何况,纵然霍大将军再爱面子,又敌得过他爱权力吗?一个废立皇帝的权臣,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我可是非常期待这出好戏的!”
刘贺梦见在殿堂西阶的东侧,堆积着绿头苍蝇的粪便,约有五六石之多,上面盖着大片的屋瓦。
于是找来龚遂询问,龚遂道:“陛下所读的《诗经》中说:‘营营青蝇,止于樊。岂弟君子,无信谗言。’陛下左侧奸佞之人很多,就像陛下在梦中见到的苍蝇粪便一样。因此,应该选拔先帝大臣的子孙,作为陛下身边的亲信侍从。如若总是不忍抛开昌邑国的故旧,信任并重用那些进谗阿谀之人,必有祸事。希望陛下能反祸为福,将这些人全部逐出朝廷。我应当第一个走。”
“你果然想逃了!”刘贺拒不接受龚遂的劝告,勃然大怒,“做什么?看着朕众叛亲离吗!朕告诉你,这皇位要想坐得安稳,就必须把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朕就是要逼霍光放权,让汉室江山重回我刘家正统!”
河东人张敞此时担任太仆丞,正准备向刘贺上书,见状立刻冲上前将龚遂护在身后,劝告道:“孝昭皇帝早逝,没有儿子,朝中大臣忧虑惶恐,选择贤能圣明的人承继帝位,到东方迎接圣驾之时,唯恐跟随您的从车行进迟缓。如今陛下正当盛年,初即帝位,天下人无不擦亮眼睛,侧着耳朵,盼望看到和听到陛下实施善政。然而,辅国的重臣尚未得到褒奖,而昌邑国拉车的小吏却先获得升迁,这是个大过错。”
刘贺不听:“朕可不是刘弗!甘心一辈子活在霍光的阴影下,做个傀儡皇帝!”
咣!刘贺将酒器摔在地上,杯爵四处飞溅。
“滚!”刘贺动怒将他们全部赶出了承明殿,嘶吼道,“张敞、龚遂、王吉是吗?都给朕滚!朕不需要你们!你们想做比干,可无奈朕不是纣王!”
见刘贺动怒,宫人跪倒了一片,一位小宫女默默来到他脚边收拾起狼藉。
刘贺突然来了兴致,勾起她的下巴:“姿色不错啊,你叫什么名字。”
“陛下饶过妾吧!”小宫女吓到一个瑟缩打翻玉杯,伏地不起,“妾字蒙,乃是孝昭皇帝的宫女!”
她这话是表明自己从前被先帝宠幸过,刘贺不能碰她。
刘贺却不管这些:“拿死人施压?朕为天子!什么女人不行?”
说着将她抱起来,大踏步走入内室。
蒙攥着他的衣领瑟瑟抖:“陛下,不可啊!彤史会记录的!”
“原来你怕这个?”刘贺邪性地笑,“来人!下诏给掖庭令:有敢泄漏此事者腰斩!”
说着便不再理会怀中人的挣扎,大踏步抱着人离去。
未几,内室,春色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