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酌回了一礼:“沈大人气色不佳,近来可是过于劳累了?”
沈扶缓缓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无妨。楚大人可是来找陛下的?”
楚酌敛了敛目,说道:“我是来寻沈大人的。”
沈扶闻言,自是知晓楚酌有话要说,于是屏退了他的侍从。
两人就站在这养心门,楚酌略作思忖,低声道:“我虽不知陛下如今情况如何,但是沈大人坚决不让朝臣们面前陛下,就连太医院都缄口不言。那我猜测,陛下病情应当不容乐观。”
沈扶未言,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楚酌抬眸,看着他:“如今朝中流言四起,即便沈大人自己不在意,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若是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沈大人要早做打算。”
“你要我做什么打算?”沈扶喃喃道。“太医院断言,至少有七成的把握能够医治好陛下。”
“御医的话可不可信,你我都知晓。”楚酌始终望着他,“敢问沈大人,最近这几天,陛下的病情有进展吗?”
闻言,沈扶神色一滞。
这些日子以来,段明烛的身体每况愈下,完全没有半分好转的迹象。赵德林说他有七成把握能够解毒,他隐隐猜测,赵德林没有说实话。
一想到段明烛的病况,沈扶的脸上虽然并没有什么动容,但眼底那无悲无喜的神色,仿佛是一处空洞,凄凉而萧瑟。
楚酌望着他,却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得道:“我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不出几日,朝中会有让景王殿下回京的声音。沈大人要早做打算。”
说罢,他欠了欠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去了。
沈扶仍然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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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声碎(三)一更
三日后,朝中果然出现了一道折子,称圣上病重,难以临朝,然圣上如今并无子嗣,当请景王段明煜回京,代为监国。
至今为止,段明煜在潭州封地已经五年了。按照大晟祖制,藩王无诏不得进京,然而这个时候有人上奏让他回京,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清楚。
若是段明烛有什么万一,继任皇位的,也只能是段明煜。更何况段明煜是先帝嫡子,还曾经是太子,他若即位,名正言顺。
但是,一旦让段明煜回京,这等于向天下人昭告,圣上病重,时日无多。
沈扶自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很快,这道折子被驳回了。沈扶下令,再有敢上奏让景王回京的,一律严惩。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那些前赴后继的人,迎景王回京的声音越来越大。沈扶雷霆手腕,命玄羽卫将那些人全部拿下,立刻押到午门外,杖一百。
那些人丝毫不惧,午门外血肉横飞,那些人大骂沈扶专横跋扈,一手遮天,甚至还将其与前内阁首辅栾鸿相提并论。
沈扶毫不在意,只作未闻。照常像从前一样,一心都在朝政公务和段明烛的病情上。
早朝之后,楚酌看着沈扶从奉天殿离开,他的身影相较从前,似乎变得更加单薄,也更加落寞。
这一日,昭狱传来消息,钱彬在狱中自裁了。临终前留下仅有四个字的血书——奸臣误国。
沈扶看着那份血书,面无表情,随手将其扔进了炭盆里,随后起身准备离开,似乎什么事都未曾发生。
刚刚走出文华殿,却见内阁首辅向涟正站在殿前。
沈扶望着他片刻,随后走上前去,行了一揖:“见过老师。”
向涟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沈少师,如今你我为同级,不必再向我行礼。”
沈扶面不改色,道:“学生执弟子礼。一日为师,终不可废之。”
向涟目光肃然:“哦?沈少师还认向某这个老师?”
沈扶:“老师何出此言?”
向涟:“你等步入朝中第一日,向某就曾说过,为官者,上正其品,下正其行。现在,向某倒是要问问,沈少师如今所做作为,可还当得起这几个字?”
“学生奉公如法,为陛下尽忠竭节,不知做错了何事,引得老师动怒。”沈扶说。
“钱彬是你同门,无端被你下狱,如今自戕于狱中。”向涟紧盯着他。“你难道就没有一句解释吗?”
沈扶依旧神色不惊:“钱彬此人,勾结豪绅收受贿赂在前,惊扰圣上静养在后。被学生警告一番过后,仍不知悔改,竟蛊惑其他几名官员联合请奏藩王入京,此有违大晟祖制。此外,先前,学生派玄羽卫前往松江府,探查钱彬受贿证据。他听到风声,畏罪自戕,难道老师不分青红皂白定要将此事归咎于学生吗?”
向涟:“如今并无实证,沈少师就已经定罪于他人了吗?”
沈扶许久未言,沉默片刻,方才道:“学生效忠于陛下,并不认为有哪里做错了。”
向涟长叹一声,说:“你效忠的应当是大晟,是江山社稷。陛下病重多日,久不临朝,而你沈青砚却反对景王殿下回京,难道你当真想一直这般把持朝政,你想当摄政王不成?”
“学生从不曾作此想。”沈扶蹙了眉,抬眸直视着向涟。“先前陛下亲征北境,率领燕梧铁骑打退北凉蛮夷,为大晟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圣体抱恙,老师却一心扶持景王殿下,敢问——居心何在!”
四目相对,师生二人互不相让,来来往往的官员越来越多,却都远远地避在一旁,以免殃及池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