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花种,却也颇有野趣。
燕灼华的咳嗽渐渐加重了,晚膳用了些荤腥,更勾得一阵大咳。
绿檀担忧道:“殿下,不如还是传太医来看看吧?”
燕灼华却也是个倔脾气,拧着眉头道:“太医开了药,也是天便好;不开药,也是天便好。可见是我自己好的,跟太医开不开药又有什么关系?”
绿檀便不敢再劝。
十七在一旁默默吃饭,也没有说话。只第二日一早,便又将案几上的花换了新鲜的。
燕灼华第二日却带着丹珠儿,去暗访那位宋家四郎了。
也就是丹珠儿这样大胆的,才敢陪着燕灼华如此胡闹。
俩人谁也没带,扮作府里丫鬟模样,趁着晨起府里你来我往忙碌的下人多,悄悄混到宋二夫人院中。
小姜氏院中,还是那么凄清寥落,院前一方水塘里,水面如镜子一般,底下遍生藻荇,却是一片陈碧色。
绕到小姜氏后院,过了一大片密密匝匝的竹林,就看到一处铜锁把关的小柴扉。
燕灼华这才惊觉,这宋家二房的府邸比她想象的要深许多;单方才那片竹林,只怕就跨了两三个街区。她走到柴扉前,摸起那把沉重的红铜锁,握在手中掂了两下,扭头看向丹珠儿。
丹珠儿笑眯眯上前,从怀里摸出把钥匙来,一面开锁一面道:“钥匙是我找修鸿哲倒的模。守门的婆子昨晚吃了巴豆饭,这会儿估计还在茅厕里呢……”
燕灼华也忍不住笑,轻声调侃了一句,“修大人也不叫一声——如今都直呼其名了哦?”
丹珠儿脸上一红,“咔哒”一声开了锁,恼道:“奴婢这给殿下办着事儿,还要受殿下埋汰,真是——南人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出力不讨好。”
过了柴扉,又是一片绵延无边的竹林,脚下一条小径直往竹林最深处蜿蜒而去。
燕灼华只觉诡异,想起那日在小姜氏门外,听到小丫头说“四郎的药熬好了”,那宋家四郎可见是病了。
岂有病人住在这样一片竹林里的道理?
这样凄清的地方,是不可久居的。
“殿下,前面再拐个弯就该到了。”丹珠儿走的也有些累了,看到马上就到,高兴起来,指给燕灼华看。
燕灼华却猛地停下脚步,皱眉道:“我们回去。”
“回去?”丹珠儿愣住了,“可是、可是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了啊。”
燕灼华转身快步走着,“不对劲。”她说不上哪里不对劲来。也许是上一世的遭遇,让她本能地对宋家百般警惕;也许是这一路走来太过顺利。
也许只是这一片竹林让人心中生寒。
宋元澈离开的时候,十七刚好从西跨院回来。
他站在院门口,低头往长·枪上套着缚带,听到宋元澈走过的脚步声,也听到丫鬟们“三郎这边走”的恭送声。
十七知道,宋家三郎便是宋元澈,便是那晚殿下错认的人。
一想到殿下见了宋元澈,十七便觉得一阵气闷。
他一声不吭地系着缚带上的绑绳,动作比之平时有一点快,不过这点自己是察觉不到的。而后他大步往内室走去。
内室燕灼华正舒服地半坐半躺在软榻上发呆,她才用了调虎离山之计,令宋元澈即刻启程离开南安赶赴大都——这一遭,他连祖父的六十大寿也顾不得了。
等宋元澈走了,她也就能在宋家施展拳脚,而不必担心背后为暗箭所伤。到时候,去查看那个宋家四郎的情况,也不需要遮遮掩掩了。
正想着这些杂事,燕灼华一歪头,就看见步走了进来。
天气是越来越热了,他额上有细密的汗水。
燕灼华笑道:“我还道你是个不怕苦的。原来天气热了,你便知道早些回来了。”她看着十七走到跟前来。
与往常需要她命令不同,十七这次直接坐到了她身边。
燕灼华挑了挑眉毛,不以为忤,反倒笑起来。她顺势牵起他垂着的手,一撇眼看到案几上的花,想起黑黑戈及的话,便问他,“你知道这是什么花么?”一面问着,一面探身摘了一朵白瓣黄蕊的小花放在他掌心。
十七摘来的花,十七当然知道是什么花。
他用指尖摸了一下花瓣边缘,便道:“这是杭白菊。”
燕灼华脸上笑意更盛,垂着眼睛,用指尖玩·弄着他腰带上那个利落的结扣,声音有点软,“那另一种呢?”
“忍冬。”十七回答的简单干脆。
昨晚燕灼华入睡前咳嗽的有些厉害,绿檀不敢放任不管,便擅自去请了黑黑戈及来。
燕灼华却是最烦吃药,便蛮不讲理,“你既然是药王弟子,想来跟寻常大夫是不一样的。你若能让我不吃药便好了,我便从此服你。”
黑黑戈及也是苦笑,呼吸间嗅到一缕清香,却是眼中一亮,道:“殿下身边既然有杏林高手,又何必为难在下。”
“我身边……咳咳,又有什么杏林高手了?”燕灼华边咳嗽边反驳。
黑黑戈及循着香气走去,一躬身道:“殿下请恕草民无礼。”一面说着,一面将案几上盛着野花的青瓷瓶托了过来,指着道:“此为杭白菊,此为忍冬花。两者都有散风清热,平咳止喘的功效;且放在一处,一主一辅,更是相得益彰……”他开了话匣子,也忘了对面的人是长公主殿下,直接把寝室变成了花草入药大讲堂。
“你的意思是,殿下只要闻着这些花香,咳嗽便好了?”绿檀疑惑得问出关键。
黑黑戈及沉吟道:“虽然慢些,总也有效。殿下如果愿意,这两位花冲泡入口,于病情也是大有益处的——而且味道并不难喝。”他倒是瞧准了这位长公主殿下不愿意吃药,多半是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