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楚沅在背包里头塞了袋火锅料,所以今晚的古董羹,同李绥真以往所见的,便是大有不同。
这大约是楚沅第一回去看夜阑地宫外的世界,李绥真走在最前面,一路走,一路也在旋转各处位置不同的机关,过石门,穿甬道,十分曲折蜿蜒。
古人工匠的智慧,是后人无论谁看都会忍不住惊叹的神技。
如果不是李绥真保存着地宫图纸,怕是谁走不出这里。
春萍与蒹绿早将锦缎织就的障伞撑开挡住纷纷扬扬的雪花,又扫开重重雪,添上几盏灯,再铺上几层厚实的毯子,上头放了矮木桌,木桌上的风炉炭火正旺,五格濡鼎里红汤翻滚,热烟缭绕。
李绥真说什么也不愿意和魏昭灵同坐
一桌,他嘴上重复着“岂敢僭越”,却将楚沅推到魏昭灵对面的软垫上坐下,自己则与春萍、蒹绿两人同桌在后头吃。
锅里的热烟飘散出来,就成了冷雾,朦胧地浸润着坐在她对面的那人的眉眼,好像终于为他这般明净的脸庞添上些许烟火味道。
“这里头的火锅料放得少些,应该不辣的。”楚沅拿着筷子,看他半晌没动,自己也没好意思动,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抿一下嘴唇,还是先开了口。
他出来时身上披了件大氅,此刻坐在楚沅的对面,一根指节轻抵太阳穴,却仍没有动筷,只是忽而开口,“你猜,从这座山走下去,能不能走回你来的地方”
楚沅闻声,随着他的视线回头望了一眼那在灯影里簌簌而落的雪花,好似莹白的尽头,还是一望无际的白。
“也许不能吧。”
地图上怎么也找不出这座仙泽山,就好像她所在的那个世界里,只留下了有关夜阑的那段历史,其它的什么也不剩下。
楚沅一度怀疑,这里和她来的地方,或许早在历史的洪流中,不知不觉地被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她转过身来,“你要是实在不吃这个,那你喝点老鸭汤吧。”
说着,楚沅把婢女春萍热过的老鸭汤从保温桶里盛出来一小碗,放到他的面前,又说,“我爷爷炖的汤特别好喝。”
魏昭灵看她片刻,才伸手捏起汤匙,喝了两口。
“怎么样好喝吗”楚沅望着他。
魏昭灵只轻轻颔,并不说话。
“那个,”
楚沅这是吃今天晚上的第二顿晚饭,她也没多饿,吃了几筷子就把自己的黑色背包拽了过来,在魏昭灵闻声抬时,她原本是想把买好的那束花拿出来,可看到有几朵已经压扁了,她就没好意思掏出来。
她把几盒泡面摆出来,还有一堆零食,“泡面都是我最喜欢的口味,零食也是我最喜欢的。”
她说着就把那一堆东西推到他的面前。
然后,她又从背包里掏出来一个比较大的木盒子。
“我听李叔说,你喜欢九连环,”
她把木盒子打开来,又推到他面前让他看,“这里面不但有各种各样的九连环,还有好多钟鲁班锁。”
魏昭灵垂眼静默地去看那盒子的每一个木格子里放着的物件,目光却定格在那盒子里面一行令人无法忽视的字“儿童益智玩具全套”。
楚沅无知无觉,她把盒盖一关,“都送你了。”
交朋友需要诚意,她以为这些就是她的诚意。
明明昨日她还因为他说不能帮她把魇生花取出而兀自生闷气,但今天,她却像变了个人似的,令魏昭灵倒有些看不真切。
也许是习惯了他的寡言,楚沅说完就顺手去接了李绥真从后头递过来的一杯酒,但她起初也没敢喝,“这还能喝吗”
“放心大胆地喝,老朽自有存放好酒的法子。”李绥真朝她举杯。
楚沅还真有点好奇放了一千年的酒是什么味道,她小口小口地抿完了玉盏里的酒,竟也没觉得割喉,反而醇香得很。
但这酒劲上来的却快,她以前又从没喝过,贪了两杯就红了脸。
魏昭灵静默地看她晕晕乎乎地在那个黑色的背包里掏来掏去,等她终于掏出来的时候,一片又一片的鲜红花瓣也从里头掉出来。
她手里的花束竟然只剩下根茎。
然后他见她忙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跑到雪地里蹲下身,去将被风吹得飘散在白雪之间的花瓣一片又一片地捡起来。
她也许是有点看不太清,干脆就直接用手在雪地里那么一捧。
魏昭灵在看她毛茸茸又乱糟糟的卷,看她把自己包裹得像个胖乎乎的春蚕,也看她忽然站起来,从暗沉沉的雪色里又跑进灯影热烟里来。
她捧到他眼前的,是一捧晶莹白雪,还有瓣瓣浓烈的红。
“你想魇都吗”
她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再将那白雪红瓣都安放在他面前的桌角上,“魇都不在了,你看它还在。”
后来风炉里的炭火烧尽,灯火越昏黄微弱,她不知不觉躺在地毯上睡着了。
桌上晶莹的一捧雪早已融化成极不明显的水痕,绯红花瓣也开始蜷缩泛黑。
“李绥真,”
年轻的王仍坐得端正如松,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嗓音平淡,“你有没有觉得,她今天很奇怪”
李绥真忙伏跪行礼,抬头时又嘿嘿地笑了两声,他摸摸胡子,“不奇怪不奇怪,依老臣之见,她这是”
“这是在对王暗诉爱慕之意啊”,,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