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明宝伤心且忧愁,两只小脚交替跺着:“来不及的,万一babe明天早上就死了!”
温有宜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她唇上:“嘘,babe不会死,只是我们小宝高兴时,心脏会忍不住一起想跳舞而已。”
“可是妈咪都不会,大哥也不会,大家都不会。”
“所以babe拥有一颗独一无二的心脏,这代表了什么?”
“代表了……小宝是主角。”
“对呢,小宝是主角。”
这样的问题商明宝每年都问,直到十一岁时忽然长大了,懂得了结婚并不是一件可以挂在嘴边的事。可是老天呀,晚上睡前祈祷,还是想拜托他,千万别让她在遇到喜欢的人结上婚之前死掉。
但遇到喜欢的人是很难的,且越是期待,就越
()是挑挑拣拣。
对人的crush可以来得很快,可是往往还没走到真正的喜欢,就觉得索然无趣了。家庭医生说是青春期的荷尔蒙作祟,少男少女皆是如此。商明宝嘟囔:“不让我股静脉长粗一点,在这种地方用什么功……”
方随宁问:“你父母感情很好哦?”
“当然。”商明宝点点头:“在上高中前,我以为大家的父母都和我父母一样,是很恩爱真挚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上高中后,渐渐能够理清大人口中的八卦了,才知道这圈子里私生子、养几房“太太”、与明星露水情缘才是常态。
方随宁挠挠头:“你爸妈真好,我父母就有点恩爱羞耻症,好像在我面前展现恩爱是很不得体的,弄得我现在也有点。”
能教会子女爱之一事,是天使父母。
方随宁原本是想跟商明宝聊些怦然心动的、教务处主任会大发雷霆的话题的,但见她白纸一张便作了罢。两人转而聊起纸片人CP,一致同意还是纸片人好磕。
翌日,方随宁带商明宝登山远足。
那是一条蜿蜒通向山顶的小径,有岩石铺为步道,沿途展目而望,可见稻田和芭蕉林。深入到林地里,植物更是葳蕤缤纷。
方随宁跟向斐然上山过几次,也颇能认识些植物。
山中八月,正是果期。
“这是羊角拗,你看它,现在正是果期,这是它的蓇突果,像不像一对羊角?哎别摘,有毒的。”
“这是假苹婆。”
“这是草珊瑚。”
“乌蛇木。这个可以吃,甜的。”
商明宝本能摇头:“我不要,名字很吓人。”
“正式中文名叫罗浮柿嘛,你尝尝,就当野生柿子。”方随宁热心得很,折下一枝橙黄果实。
两人分着尝了一口,不约而同呸掉。
“嗯,有些东西没有进入市场,果然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看到五指毛桃,方随宁眼睛亮起:“这个!五指毛桃!炖汤好好喝,你喝过吗?”
商明宝不太确定地点了点头:“应该喝过的,只是不知道叫这个。”
这快算是东省省汤了,炖鸡或者猪骨都别有风味。既然遇到了,方随宁便两手齐上用力拔出,喘着气介绍说:“它的根部可以入药,中文学名叫粗叶榕,来,我教你辨认,很好认的。”
她晾着被她连根拔出的植株:“你看,它的叶序是互生的,摸着像纸,边缘有锯齿,这是它的果,金黄色,外面披着硬毛。”
她让商明宝跟她一起做五指毛桃杀手。
商明宝第一次当杀手,还有点迟疑,方随宁惊讶道:“你没有拔过什么植物吗?”
商明宝诚实地摇摇头。她只当过摧花辣手。
在方随宁的坚持怂恿下,商明宝两手抓住粗叶榕的茎向上用力。似乎,土壤里有“啵”的一声,是粗叶榕的根系不得不背景离乡了。
再见了土壤,
今晚我就要跳进砂锅……
随着根须细碎的断裂声,土地的阻力由重至轻,一阵难以言喻的快乐,战栗地传递了商明宝的全身。
“好奇怪啊!”商明宝呆呆傻傻地攥着这株被她连根拔出的粗叶榕,眼睛瞪得大大的,嘴角却完全不受控地扬起:“好奇怪的感觉啊……”
有点爽,又奇异地非常满足。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满足。
方随宁严肃地说:“朋友,这是你远古祖先对你的呼唤,邀请你一起感受万年以来刻在你基因的丰收喜悦。”
商明宝下意识地仰头看看天。
瓦蓝的天被树冠切割,撒下阳光碎金。
再低头看看地。
泥土在她脚下零碎,那些匍匐在地上的结缕草被她的脚步踩扁了,虎耳草迎风招展,白色的花轻轻摇晃,宛如一只只白色的纸蜻蜓。
那阵陌生的战栗还在她体内游走,她深深地呼吸,忽然觉得连毛孔也在呼吸,呼吸旷野里的一切。
“你什么表情啊。”方随宁简直哭笑不得:“你不要表现得好像第一次做这种事好不好?”
商明宝抿着唇,不回答她,非常干脆发奋地弯下腰:“要拔多少?我来。”
方随宁提醒:“你小心干多了手心磨红,然后就会变成薄薄的手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