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日清晨,
赵岭推开屋门,见谢见君蜷缩身子靠在灶台前,怕手中的书册沾染了灶灰,他小心地护在怀里,即便是睡着了,也不曾随手一丢。
“是个仔细的孩子。”,他低喃了一声,上前将谢见君拍醒,这临着要县试了,天儿这么冷,睡在外面总归不稳妥。
谢见君缓缓转醒,面前映着赵岭的面容,他冷不丁坐直身子,“先生……”
“回家去吧,这没你的事儿了。”,赵岭劝说道,“互结和具结的事儿,我这边会给你安排好,其余四人都是自小便跟着我读书的学生,品行端正,我同你先生说过了,你暂时先挂在我名下,放心,他日你若是高中,功劳还是你家先生的。”
到此,谢见君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才稳稳落地,他起身,恭恭敬敬地冲赵岭行了个礼,“学生谢过先生。”。
“要谢,还是去谢许褚吧,如若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平白去担这个事儿……”,赵岭顿了顿,回眸看了眼屋子,“他已经歇下了,你改日再来吧。”
话了,谢见君将赵岭送上了回镇子上的马车,不放心又去卧房里看了一眼,见许褚当真是歇下了,他把酒壶和吃剩的饭菜一并收拾了,才回家。
有了这互结和具结的文书,他利利落落地去署礼房报了名。
眨眼二月十四。
赵岭租了马车,带他同其余四位学生一并送到县里,因着他是禀生,又给五个学生做具结,便须得在考试前,站在县衙门外候着,只待监场的官吏核对考生时认保。
临近晌午,一行人才到了县城,门口值班的老兵瞧了瞧他们入城的文书,就将人放了行。这会儿来县城的,都是要考县试的学生,只要文书准备得齐全,他们也不会加以为难。
进了县城,马夫便直奔锦里客栈。马夫是赵府的人,县试三年两次,每次都是他送这些个考试的学生过来,同锦里客栈也还相熟。
赵岭进门便要了间上房,客栈掌柜知他常来,早早就将上房给他预备下了,家境富庶些的两个学生各要了二百文一日的客房,谢见君和另两人则挤一间下等房。
他这一趟过来算着时间要待十几日,因着县试,这会儿客栈的房间都贵得离谱,平时五十文一日的下等房,都涨到了一百文,若是要客栈送吃的,每日还要再加二十文,就这,还是看赵岭的薄面独留出来的,他们来得晚,外面的客栈几乎也都已经住满了。
好在与他同住的两位书生年纪虽小,但都不是什么计较之人,跟着小二进了房间后,三人便商量起打地铺的事儿来。
“这客栈当真是黑心,多要一床被褥都要收咱们五十文,还得再缴五十文的押金。”,卢笙将书箱和包袱往地上一搁,皱着眉头抱怨起来。
“往年科考都是这样,卢兄切莫急躁。”,早就通过家里人提前了解过情况的宋然笑呵呵地安抚了两句,转而看向打进来便一直没有说过话的谢见君,“谢兄此番,也是第一次参加县试吗?”。
谢见君同小二要了块抹布,正忙着擦桌子,闻声,他回眸冲着宋然笑了笑,“是头一次过来,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宋兄和卢兄见谅。”,虽是这般称呼,但这两孩子也只不过将将束年纪,不晓得是不是受了赵岭的熏陶,瞧着为人处世颇为成熟。
“谢兄这是哪里的话,咱们出门在外,都是相互照应。”冷静下来的卢笙已不似先前那般烦躁,说话也温顺客气了许多,“今日不妨我睡这地铺,之后咱们三人轮换着,左不过十几天,总能凑活下来。”。
谢见君本也是打算三人轮换着睡地铺,如今卢笙先开了口,他便没做声,只说明日换自己来。
就寝的事情安排好,三人赶路过来,现下都有点饿了,卢笙和宋然出自同一师门,自然更亲近些,当下就想叫着谢见君去客栈一楼吃点东西。
“我不去了,走前家里人给烙了饼子呢。”,谢见君婉拒。
“谢兄,你竟是已经成家了!”,宋然眼眸瞪得溜圆。
谢见君笑而不语。
卢笙拍拍宋然的肩膀,一副依然见过大世面的样子,接了话茬去,“这有什么稀奇的,若不是走科举这条路,咱这个年纪,爹娘也早开始张罗着给咱们说亲了。”
宋然是三人中年纪最小的,一直到被卢笙拉出门外,还没从谢见君已经成家的事儿中回过神来。
两人一走,屋里乍然静了下来,谢见君问店小二要了些热水,就着酱菜,三口两口吃完了一个饼子,这都是云胡今日起早给他准备的,用的都是白面烙的饼子,还担心一路过来,凉了,拿布裹了好几层。
明日便是考试。
吃过饭,谢见君开始收拾起明日考试要用的东西。
题字的毛笔,笔杆要镂空的,砚台要轻薄的,水注也须得置办成瓷的,除此之外还要自行备下墨锭、草稿、腕枕、镇纸之类的物件。
整理好的考具都要放进考篮里,明日经搜子检查无误后,方能入考场。
谢见君来来回回细数了好几遍,确认没落下什么东西,才整理进竹篮里。
忙完这些,见宋然和卢笙还未回来,他便想着将包袱里的衣物也一并收拾下,这一趟出来十几日,云胡怕他天冷受寒,光是棉衣都带了两件,更别说经常替换的里衣,塞了满满一包袱,也难怪谢见君背着包袱提着竹篮去镇子上与赵岭他们汇合时,走没多远就闷了一身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