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邻居姨姨们都称她的母亲为“楼凤”“凤姐”,她自己则被称为“破落货”。
苏栀年初时不懂这些词是什么意思。
但她知道不是什么好词儿。
终于有一天,她把那些回家后听到的,自己母亲和不同男人颠鸾倒凤的叫声联系在了一起——
她的性教育启蒙可笑地在家里开始。
她家就是洗浴房,但是不正规的那一种吧。
不过,总的来说,其实她母亲对她也算好的。
她会在自己被其他小朋友骂“破落货”时,像老鹰护小鸡般把她掩在身后。
母亲叉起腰来用最恶毒的语言向那些嘴碎的邻居姨姨们还击。
连屁大点的小孩儿也不能幸免。
苏栀年每次都会为此开心。
又会因为突然降临的打骂不知所措,由此揣测她母亲对她究竟是何感情,作何感想。
说她缺爱也好,说她贱也罢。
从小家庭带给她的只有羞辱和负面的情绪,导致苏栀年从小对别人的态度敏感而多疑。
不过这种事每次生后,她都会低垂眉眼语气讨好那些被母亲得罪的邻居姨姨。
去帮母亲收拾那些母亲为了护着她而起的烂摊子。
毕竟她家单靠母亲的“楼凤”生意实难在物价水平极高的姑苏金陵生存。
长期还受着邻居姨姨们的照拂。
母亲年岁渐大,靠出卖身体挣来的钱越来越少。
其他家庭都在奋斗中不断奔小康,自己家却越来越入不敷出。
亲戚们都因为自己母亲这不光彩的职业身份避而远之。
甚至自己的外婆都不愿意与自己的母亲相认。
虽无远亲,但有近邻。
即使他们嘴碎、喜欢评论他们家的生活,邻居们终归是帮她的吧。
所以,她对她妈妈的情感一直很复杂吧。
起源于她不懂如何定义“母亲”与“情感”,了然于她母亲酗酒去世。
她一直以为她是不喜欢母亲的,至多谈不上“爱”吧。
毕竟,她没有得到像平常人母给平常孩子的宠爱与关怀。
苏栀年有时候自私地想,尽管她自己的实际行动似乎从未体现过这一点。
她总是比较着她和母亲对对方的行为,究竟谁更能体现爱的多一些。
她真正意识到她并不讨厌自己母亲的时候,正是她母亲拎着半倒的酒瓶子、整个人一动不动趴在地上的时候。
瞧见此景,苏栀年心旋即一沉。
一个不好的念头悄然萌生,并随着她刻意压下去的恐惧急生长,感觉已经先于理智冲破脑际。
她推了推自家母亲,弱弱地唤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见她毫不动弹,没有像平常一般一巴掌扇过来,心又沉了沉。
她壮起胆子把一根手指放在她母亲的鼻下。
哇的一声,她毫不犹豫地哭了出来。
最后她才知道,她回来了,她的母亲回不来了。
即使她是众人辱骂的妓女。
梦魇犹如一张巨大的密网,将苏栀年紧紧包裹,直到她喘不过气来。
四年前,四年后,所有的是事情像一座五指山,死死压在她身上。
“妈……妈妈。”苏栀年皱着秀气的眉,吞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