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舜不可置信。
一向知书达理敏慧钟灵的长女居然会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甚至她说什么?她才是那个令赵家颜面丢尽的女儿,这不是诚心要气死他?
赵宝菁面无表情,在赵元舜就要怒喝的时候,她静静地说:“父亲您没有听错,女儿也没有撒谎,您如果不信可以请大夫替我号脉。这件事和幺幺一点关系也没有,是我做出了违背祖训的事,请她替我隐瞒的。女儿怯懦,没有勇气承认,害幺幺平白无故替我受了这些伤,对此我身循不轨,有失长姐仪范;和人私通苟合铸成丑事,藐视律法辱没大烨清明风气,愧对赵家先祖以致父亲颜面尽失,是为不忠不孝。”
“父亲,请将女儿扭送县衙以正视听。女儿,绝无怨言!”
赵元舜老泪纵横,他痛恨叹息道:“宝菁,你的诗书礼仪都白学了吗?何以糊涂至此啊?你糊涂糊涂糊涂啊!”
赵宝菁从袖中取出剪刀,抵住喉咙,说:“父亲,如果你不报官就不要问我私通之人是谁?若是强逼,女儿即刻自戕而亡。”
她毫不手软,将剪刀尖没入自己天鹅颈般的脖子,一颗血珠沁了出来。
触目惊心。
不光是赵元舜,连赵宝瑶也被她的决绝和冰冷的决心吓到了。
赵元舜连忙同意,他说:“好好好,我再也不提这事了,就当这件事从未生过!你赶快把剪刀放下来!”
他头一次知道自己的长女是如此冷静又如此疯狂,像是一场严冬的冰封肃杀了生机。而他毫无办法。
“家门不幸······”他几乎是哀嚎着,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
事情到这个地步,虽然出乎赵宝瑶意料,但又是情理之中。她和赵宝菁之间似乎又多了一层惺惺相惜的战友般的革命情谊。
她去又仙宫找茯苓,却被拒之门外,茯苓馆已经有客人了。
赵宝瑶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小阁楼,默默回去了。
每年农历冬至,是赵府的祭祖大典。赵家后世子孙认为,自己的祖先在世时战功赫赫,去了阴间仍可以降祸赐福于后人。因此每年这个时日,所有赵家子孙都要前来拜祭先祖,以求荫庇。
今年也不例外,赵家主事辈分的四房儿女都来到了世新伯府,顿时几十人齐聚赵家供奉祖先牌位的祠堂。
赵宝菁因为赵司南和他妻子陈储霜也要来,所以称病没来。
赵宝瑶回房换完祭祖的衣服,出门还没走远就遇到了她最讨厌的人之一。
赵司南。
他欲言又止,见赵宝瑶就要侧身而过,他还是开口了。
“三妹妹,你最近可好?”
他其实想问的是赵宝菁最近好不好吧······赵宝瑶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他手足无措,尴尬地笑道:“我听闻了一些谣言,不过这些谣言都不值一提,都是无中生有的事。我想,我想应该没有对你造成伤害吧?”
赵宝瑶对他疏离地笑了笑,不想和渣男多费一句口舌。
“三妹妹,宝菁······宝菁她好吗?我原想今日能见她一面,可是她不愿见我。她不想见也罢了,请你,请三妹妹帮我把这些书信都悉数交予她吧。”
赵宝瑶又心软了,她这个毛病真要命。
她接过一摞信纸,还没说话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这个声音,急促尖锐,陌生又熟悉。
“原来是你!原来是你啊赵宝瑶!”
陈储霜一指头都要戳到她脸上去了,她的表情惊恐震惊,时而又飞瞬闪过慌乱羞耻,唯独少了一些情绪中理应包罗的伤心与心碎。
赵宝瑶飞身进屋,将书信丢到火龛里,轰的一下火焰乱窜。
火苗高涨,快把屋子里的冷流燃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