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吞了我们的人,就算那茧妖被你们奉为国宝,我也会照样撕烂。”
“全凭仙君能耐,”
仝从鹤看破也说破,“不过小生好奇,若是被吞的是那位木仙君,你也要手撕这茧妖吗?”
季凌纾挑了挑眉,没有回答。
前头的宫人突然顿住脚,原是他们穿过了重重回廊,终于走到了御池。
所谓御池其实就是三皇子洗澡的地方,不似都城的金墙玉璧,汤池修筑得格外雅致,唯一华贵之处就是在青石假山上镶嵌了一轮夜明珠磨碎后又凝修成的玉盘,在雾气飘扬当中比真正的月亮更加明亮。
这可不像是孩童心智的人能有的审美。
几人到来时,宫女小桃正挽着袖子爬在假山上擦拭那轮月盘。
宫人喊她下来回话,她有些担忧地攥紧了手里的抹布,不情愿道:
“可、可三皇子睡醒了要沐浴的,要、要是他发现玉盘没擦干净,又要怪罪责罚我了。”
“这事不难。仙君的时间更宝贵。”
仝从鹤说着竟愿出手相助,季凌纾看他不知结了个什么印,池中的暖水便听他号令,垂逆而上将那夜明盘冲刷得干干净净。
小桃在一旁看呆了眼,这下也再无推托,提着裙角三两步跳下了假山,终于把心思从三皇子安排的重活儿上分出来几分,看向了国师带来的两位仙君。
一个相貌平平,和凡夫俗子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另一个……
小桃低着头,只奋力抬着眼多看了季凌纾几眼,微微红了脸庞。
“不、不知道你们找我,要,要问什么话?我日日夜夜都在这宫里做事,许多事情都、都不知道的。”
“只问这殿里的事便够了。”
季凌纾正在思忖该从何问起时,蒋玉率先开了口:
“为什么御池旁边要修一口这样的井?这井里还没有水。”
季凌纾闻言投去目光,御池边上确有一口显得兀然的八角井,阴森森冷冰冰,和温雅轩荣的周遭格格不入。
“……你问这个做什么?”季凌纾低声问蒋玉道。奇怪归奇怪,这和三皇子即将遇刺有什么关系?
“随、随口问问。”蒋玉不知该如何向季凌纾解释。
自小在仙宗长大的仙君自然是不明白,但在蒋玉的印象中,那种纹样的枯井在民间多是用于镇压。
小桃一听他们问井,神色忽的紧张了起来,怯生生地看向仝从鹤。
仝从鹤悠悠然道:“仙君问你话呐,你得实话实说才行。”
“哦,好……”
小桃又埋下了头,双手交握在裙前,不知何时已经沁出了满掌心的湿汗,
“那、那是一口镇魂井,是为了让思惠郡主安息才修建的。”
“思惠郡主又是谁?”
季凌纾蹙起眉,这竟是镇魂井,只有修仙者遇到无法绂除的极凶极煞时才会采用以符文或是宝器镇压其魂智的做法,被镇压者生生死死困死于此,无法流入轮回,更别提什么安息。
“是长公主的长女,也就是三皇子的外甥女,”
仝从鹤插话道,“小生在城主那里见过画像,哦不,遗像,是个非常灵动的小姑娘呢。只可惜在小生来到都皇城之前便已香消玉殒,无缘见面。”
蒋玉问:“既然贵为郡主,为何没有陵墓,只有一口镇魂井?”
仝从鹤不再答话,而是抿着唇看向了始终垂着脑袋的小桃。
小桃咬了咬唇,声音压得更低,颤抖道:
“思、思惠郡主十三岁时,溺、溺毙于此,死、死状狰狞,所以要…要修井镇魂。”
季凌纾蹙眉:“这不是你们三皇子专用的泡澡池么?思惠郡主如何会到这里来,又如何会溺毙?”
“我、我也只是听姐姐们说的,当时在场的人都、都被拉去殉葬了,”小桃感到背后一阵阵寒意飘忽而起,不禁抱紧了胳膊,“好像当年、当年是中秋宫宴后、皇子大人非要、非要邀思惠郡主来宫里玩,说、说要教小郡主游泳,也不许一旁的宫人们插手,可小郡主每次要游上岸时都会被皇子推下去、一来二去,郡主便力竭而亡了……”
“这不就是在杀人吗!”
蒋玉听得傻眼,不解地睁大了眼睛,什么让长公主安息?完全就是三皇子心虚才对吧!
“郡主就这么被折磨死了,长公主就没有追究吗?”
“当然是追究了……当时长公主闹了许久,可、可那毕竟是城主大人和夫人最宠爱的三皇子……”小桃咽了咽口水,边说边四处张望了一圈,怕被别人听见了似的。
蒋玉的不解更甚:“皇子犯法不是也该与庶民同罪么?更何况被害死的也是王族。”
小桃摇了摇头,“但、但三皇子是、是个傻的。他并不知道自己那样做会害死郡主,只以为是在闹着玩,事后他明白过来之后也哭了许久,还闹绝食说要去陪郡主……城主心疼不已,再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季凌纾咬牙切齿道,“谁能证明他是无意为之,是心智不足而不是心性本恶?”
小桃小小声道:“国、国师大人为皇子大人把过脉摸过骨,能、能证明的。”
仝从鹤闻言立刻道:“皇子大人确实心智不足,都这么大的人了,每次宫宴还会惹出些事端来,不是拽了这家小姐的头发,就是撕了那家夫人的衣裙,城主大人从前还想传位于他,现在也只盼着让皇子长康长乐地过完一生就好……哎呦!”
他话音为落,衣领被季凌纾一把扯了起来。
“你他妈眼瞎心又不瞎,那三皇子摆明了是在装疯卖傻,你还替他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