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王端坐高台,正在聚精会神地处理妖族大大小小的事务。妖族地大物博,妖类繁多,这样长久地相处下去,难免彼此之间会产生摩擦隔阂。
为了妖族的长治久安,妖族中人便不约而同地达成了一个协议,便是在势力强大的妖族族群中,选出德高望重的掌权人来处理妖族事务。这掌权人不仅要明辨是非,分辨黑白,还需铁腕手段,妖力雄厚。
只有双管齐下,才能稳住妖族如今这安详的局面,压住浑水摸鱼之辈蠢蠢欲动的扰乱妖族安宁的心思。
经过众妖力荐角逐,最后选出了两名妖族掌权人。一位是东海龙神渊的龙王,另一位便是青丘狐族的狐王。
见大门缓缓打开,狐王不耐地皱了皱眉,抬眸瞧了一眼这不速之客。他仍沉浸在妖族这些惹人心烦的芝麻小事里,眸中阴沉之色尚未退去,属于狐王的强大气势充斥整个宫殿,让人丝毫不敢与他对视。
见这不请自来的莽撞人是自己那多日不曾归家的小儿子白锦欢,狐王的神色稍稍放松了些许,继而又浮现怒容。他将手上的卷轴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狐王的双手搭在椅边,旋即往自己那宽大的椅背上靠了过去。外人看来这或许是个悠闲自得的模样,可白锦欢还是从他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里,品出了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愤怒情绪。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父王了,狐王权势滔天,表面上看起来亲和待人,可却丝毫容忍不得有人挑战他的权威。虽然父王对自己这个小儿子宠爱有加,可白锦欢也知道自己这回捅了多么大一个娄子。
他从狼妖那里抢回来的那颗内丹,算是彻底让狐族与狼族结下了仇怨。即使白锦欢觉得自己此番行为事出有因,可到底是让整个狐族随他一起陷入了被动的境地里。
白锦欢平日里虽然混不吝,可在大是大非面前,认错的态度却一点儿都不含糊。他撩开衣摆,利落地在大殿上跪了下去,同时俯下身子,朝狐王告罪道:“父王,儿子有错,请父王责罚。”
狐王在高台上短促地“哼”了一声,像是一记重拳砸在了白锦欢的心里。他的身子微微前倾,居高临下地呈现出一种审视的模样,面上表情却看不出丝毫的喜怒。白锦欢摸不准父王是个什么态度,一时心中有些不安。
“你错哪儿了?”
狐王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平常,好似不是在问罪自己的孩子,而是在亲切地同他闲话家常。白锦欢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深吸一口气,将此番原委彻头彻尾地交代了:“儿子不该私自行动,同狼妖结怨,可事出有因,还望父王明察。”
说罢,白锦欢再度俯下了自己的身子。他心跳得极快,几乎要冲破胸膛。
“起来吧。”
出乎意料的,狐王非但没有怪罪他的自作主张,反而将此事轻拿轻放。他无奈又宠溺地叹了口气,声音和蔼温柔,依旧是白锦欢记忆里那慈爱的父王形象。
“知子莫若父,我自然知道你不是什么莽撞之人。”白锦欢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高台上端坐着的狐王,只见狐王朝他笑了一笑,扶额看向他,“那鹤族的小子现在怎么样了,我记得当初可就剩一口气了。”
提到这件事情,白锦欢心情沉重,就连话语也闷闷的:“重伤闭关,不知还得多久才能彻底痊愈。”
“时也命也,我儿不必太过介怀。”狐王知道自己这个宠爱里长大的小儿子最大的弱点就是心软,见他对那鹤族小子如此在意,也不好太过苛刻,只善意地提醒白锦欢道,“我那藏宝阁中还有几颗洗髓丹,你到时候一起拿过去吧。”
“多谢父王!”
白锦欢喜出望外,赶忙从地上站起身来就想要向狐王告辞。可还没等他转身离去,就听台上狐王用那一贯慵懒闲适的声线叫住了他:“慢着。”
“小九,你去跟狼妖抢内丹这事儿,我尚且可以当你是重情重义,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狐王拿起桌上一支狼毫笔来,用手指灵活地把玩。他眉眼一抬,视线如有实质般地落在白锦欢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铺天盖地朝白锦欢压去。
“那你这么些天不曾归家,游荡人间,又有什么理由可找呢?”
狐王似笑非笑地看着白锦欢,想看看自己这个狡黠又滑头的小儿子又能给自己搬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见白锦欢愁眉苦脸的模样,他也不着急,慢慢等着白锦欢的答复。
白锦欢心中暗自腹诽,自己去狼族给朋友找场子,却还被狼妖下了合欢花毒这件事情千万不能让自己的父王知道。若是父王知道了自己对这件事情的处理方式,不仅自己的面子没处搁,甚至还会连累到墨璟。
想到墨璟,白锦欢心中忽然浮现出来他那清俊面容和一直温和笑着的模样。虽然在他看来,这个好看的凡人有些愚蠢又唠叨,可到底心地善良。白锦欢不希望自己的事情牵扯到墨璟,即使那人是自己父王。
他装作尴尬又纠结地笑了一声,对狐王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谎道:“孩儿因为一己之私犯了错,又怎么好意思躲在青丘让父王替自己露面,只得先去人间避避风头,躲过这风口浪尖。”
狐王从鼻腔中发出一声笑音来,白锦欢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说辞他到底信了多少。可天地良心,他这话绝对没有半点虚言,只不过出于一点隐秘心思的考虑,稍稍略去了一些无足轻重的前因后果罢了。
“你总有这么多古灵精怪的理由。”狐王彻底笑开了,他朝白锦欢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先行退下,“想去人间就去人间吧,只不过得事先给你这可怜的老父亲通个气儿,免得我找不着你着急。”
“父王当真深明大义,儿子深感佩服,以后必定……”白锦欢事先准备的源源不断的夸赞话语只说了个开头,就被台上的狐王打断了,他一边皱着眉头,一边笑着打算把白锦欢赶出去。
“就你多嘴。”狐王面容和蔼地责怪了白锦欢一句,见白锦欢还站在原地不动,便故作严肃地板起了面容,同他开着父子之间的玩笑,“还不快去藏宝阁把洗髓丹给那鹤族的倒霉小子送去,晚了可别怪我反悔不给了。”
白锦欢笑意盈盈地得了吩咐,正打算大步离开。可走到一半时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对重新投入事务工作的狐王喊了一声“父王”。
狐王刚凝聚的心神猝不及防地被打断,又好气又好笑地对白锦欢责怪地问道:“小九,又怎么了?可别告诉我你又捅了娄子,得让我帮你收拾。”
“父王。”白锦欢朝狐王作了个揖,以一种商量的语气同他说道,“儿子此番回狐族和去人界的事情,还望父王不要同七哥提起。”
狐王不解地蹙眉,疑惑地问道:“为何?小七平日里最是疼你,就算我不提起,他也并非没有手段去查你的行踪。”
说罢,他迟疑地看向白锦欢:“可是你们兄弟之间闹了什么矛盾,才这般遮掩?”
白锦欢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而后朝狐王告辞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