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怕,他不敢……
黛岩掩面而哭,但该做还是要做,他不像暖月、寒星、桃夭三个是外头采买回来的,投了竹园也无挂碍,他的父母却都在张夫人的庄子里做粗活,身家性命尽掌控在张氏手中。虽说胡三爷和蓝大公子待他不薄,他也不至于为了二十两金子叛主,可他实在……实在不能弃父母于不顾。
他也算青春美貌,诗词歌舞都不在话下,偏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也不知这样身为下贱,受人摆布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小脸哭的通红,慢慢放下手,浑身一凛颤,如堕冰窟。
只见乌木镶和田白玉罗汉榻上的胡蕴川已经睁开眼,侧躺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里有疑惑和被吵醒后的生气。
“我还没死呢?你哭丧是不是早了点?”
黛岩如遭雷劈,张了张嘴,旋即恢复,跪立磕头,涕泪连连:“求爷救救奴儿爹娘吧!求爷开恩!奴愿生生世世做牛做马,肝脑涂地的服侍爷!”
胡蕴川揉了揉太阳穴:“你别哭了,吵的我头疼,好好说话。”
黛岩好不容易止住哭声,一五一十的把张氏怎么用二十两金子和虐待他父母,威逼利诱他就范的事倒豆子般说出来了,还把兑换的金票交了出来。
“勾引我,伺机挑拨离间我和若深的夫夫关系,然后对若深腹中的孩子下手?她是仇视我和若深没错,但这个孩子并没有碍着她,损人不利己,不是张氏的性子。何况,侯爷很重视若深的胎,一定提醒过她。”胡蕴川不理解。
黛岩苦涩,低头道:“夫人一心泄愤。”连看他们这些通房在竹园过得体面自在些,都气不顺的主母,他也很无奈,这种无德之人怎配担当望族宗妇。
胡蕴川点头,挑眉:“明白了,自己过得不好,也见不得旁人过得好呗?”
张氏那嚣张侯夫人气焰被他和若深一步步打压下去,但打蛇不死,究其原因还是自身实力不够强,靠山不够份量。且张氏在蓝嵩之跟前得宠,蓝嵩之绝不会轻易休妻,不止是二人共同利益体,还有张氏膝下的几个孩儿。蓝静姝和蓝瑛不成什么气候,那蓝基和蓝妃蓝静婉才是傍身所在,蓝基身子废了,暂时不作数。可那蓝妃可还好好儿的呢,膝下生有两个公主,张氏是公主的外祖母,再怎么也是‘皇亲国戚’,一品诰命侯夫人,投鼠忌器,怎么样才能让张氏没有价值呢?
他得想个法子,让蓝妃彻底失宠!叫张氏再得意!
正好皇帝大选还未结束,今年皇帝独独对雌男感兴趣,不如,让张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胡蕴川心头有了主意,看向黛岩:“你本家姓什么?原来是做什么的?”
“本家姓杜,奴的爹爹原是庄子上看田的,娘亲是粗使厨娘。”
“死契奴才吗?”
“是。”
“不要紧。”赵太医处有假死药,吃了就能金蝉脱壳,重新安排身份。
胡蕴川坐起来,穿上衣裳:“你刚刚说让我救你爹娘,其实这世上谁都靠不住,不如靠自己,给你爹娘荣耀,我知你是个有抱负的人,与其白白耽搁在这里,有个天下最华丽最富贵的地方,你愿不愿意去争一争,拼一拼?自己救自己呢?”
黛岩很是灵透聪慧,大致猜测到胡蕴川说的是什么,一颗小心脏突突跳。胡蕴川刚要自己给自己倒杯茶,黛岩轻轻盈盈地走来,给胡蕴川泡了一杯香片。
胡蕴川一饮而尽,看向黛岩:“我给你重新安排体面身份,认做胡家远亲,我的表弟,送你入宫参选。”
黛岩小脸儿晕红,声如蚊呐:“爷,天下人尽知皇上有九位皇子,现今,皇上年岁几何?”不能耽误他生孩子呀……
胡蕴川差点喷茶:“他今年不到五章,你放心,他能人道,能生育,而且后宫佳丽不少,正缺资质曼妙的男妃,退无可退,倒不如真的攀龙附凤,你觉得如何?”
胡蕴川又暗搓搓的加了把火:“你难道不想在张氏面前扳回一局?她不把你当人,你想不想骑她脖子上,教她做人?”
黛岩极致清秀的面庞上尽是无限的娇羞喜悦,压抑的仇恨,遮掩的野心,萎缩的胆气全被激出来了,对着胡蕴川深深下拜:“黛岩愿意,黛岩知晓好歹,一切听凭表哥安排,哪怕将来有幸位临贵君之位,也永志不忘表哥提携再生大恩,愿意鞍前马后、赤胆忠心的效力表哥。”
胡蕴川很高兴他的上道:“事先说好,没有后悔药可吃,我这人一向不爱强迫别人。”
黛岩羞涩婉转:“奴心甘情愿。”
突然的,黛岩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跌足后退,低头慌慌张张的整理衣服。
胡蕴川正吃着瓜子儿,顺着他的目光回头,只见蓝若深站在窗前,清清幽幽的看着他俩,也不知站了多久,身边的雨簟和雪藕两个大丫鬟目光能吃人般狠狠瞪着黛岩。
“爷,您就算打罚奴婢,奴婢也要说一句,咱们府里有规矩,哪怕通房伺候也不能在正房!”雪藕最见不得自家大公子受委屈,立即出声质问,失望又愤怒,但多少还有三分畏惧声音抖。
胡蕴川这才后知后觉的现自己敞着怀儿,露着胸腹肌,头上乱蓬蓬,屋里暖和还睡得一脸一头大汗的样子,再瞅黛岩那副惊慌小兔子般的模样,实在是让人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