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芍也不知道满满哪来那么多的牛劲,直把顾无惑往前扯。
她要拦来不及,然而下一刻,顾无惑的咳嗽忽然停止,头?往旁边一偏,只?见一口?鲜红的血从他?嘴里喷出来,旋即洒落在白色的薄雪上。
温芍一下子站了起来,扶住顾无惑的肩背,刚要说话,可顾无惑已经先她一步开口?道:“无妨,我们先进去,不要吓到满满。”
温芍一面?让穗儿带走满满,一面?把顾无惑往里面?扶,才?要让明远去叫大夫,又?被顾无惑拦住。
顾无惑道:“已经看过了,过几日便没事了。”
“是在战场上受的伤?”温芍问?,“怎么伤的?伤在哪里?”
“没什么。”他?却只?道。
温芍便不再问?,安顿他?躺下休息,自己便悄悄出去了。
她找来程寂,问?:“王爷怎么了?”
程寂面?色严肃:“没什么,受了点?伤罢了。”
“这话也是你们王爷教你说的?”温芍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说实话,否则王爷有个?三长两短,大家怕是都不好过。”
程寂沉默半晌,最终还是一五一十与温芍道:“前日正要准备撤军,王爷却遇了刺,只?是肩膀上受了一道皮肉伤,但刺客临死前……说是秦太后派他?来的,让王爷放王妃回去,否则,便不会给王爷解药,我们这才?知道他?刺王爷的剑上涂了毒,再要割肉止毒已经来不及了。”
温芍倒吸一口?凉气,来不及去想秦太后对她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或是根本就是将她架在火上烤,却连忙问?程寂:“那大夫怎么说的?”
程寂舔了舔嘴唇:“大夫说若是时日久了,这毒深了就难解了。”
“大夫也没有办法?”
“暂且没有,回到建京之后宫中的太医或许有办法。”
温芍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今日先让王爷休息,明日一早我们便走,这也是他?的意思,你下去准备。”
程寂离开,温芍又?回去房里,发现顾无惑已经昏沉沉睡去了。
她想起程寂说顾无惑的伤在肩膀上,就索性借了给他?宽衣去查看。
衣服一扒下来,果然看见左臂上一道剑伤,不深也不长,可见当时顾无惑反应很快,一下子就躲开了,然而此时伤口?却已经变得黑红,仿佛是腐肉一样,连带着整条手臂都有些青紫色。
温芍不敢再让衣物覆在上头?,只?得小心翼翼给他?换上寝衣,露了手臂出来,连被褥都不敢盖。
她给顾无惑换完衣服,顾无惑也没有醒。
温芍在床边坐下,心渐渐沉了下去。
此战北宁大败,以秦太后的脾性,定是要出了这一口?恶气的,而前日撤军时,也正是守卫最松散混乱的时候,这才?让刺客找到了空子去接近顾无惑。
可借了让她回去的名头?,秦太后又?是什么意思呢?
水桃回去,她已经知道她的选择了。
而顾无惑也不会那么傻,为了解药就把她送回去,秦太后大可以见到人却出尔反尔不给解药。
还是秦太后觉得,她会为了顾无惑自愿回去?
杀顾无惑就杀顾无惑,秦太后此举不过是令温芍难堪,也为他?们二人之间?多添嫌隙。
温芍苦笑,她实在不愿猜忌自己的亲生母亲,可又?不得不怀疑,秦太后是在报复她不愿杀了顾无惑。
她的母亲是这样刚强又?独断。
可惜她永远也做不到像她一样。
过了掌灯时分,顾无惑醒了过来。
因?着那毒,温芍不敢给他?吃油腻辛辣之物,怕再诱出点?什么,便熬了粥给顾无惑。
粥是熬好了早就温着的,是一盅骨头?粥,骨头?和肉已经炖得软烂,温芍细细把碎骨挑出,又?新加了一些切碎的青菜进去,出锅时还是绿油油的,香气扑鼻。
顾无惑漱了口?又?擦了脸,精神稍微好些,便问?道:“怎么喝粥?”
“好克化些。”温芍只?这么回答道。
顾无惑没有说话,他?醒来时见到自己肩膀露着,便知道程寂已经同?温芍说了那事。
他?左臂不能动,温芍便替他?端了碗,由他?自己一勺又?一勺地把粥喝完。
温芍端着碗,呆愣地站在那里出神,自己想着自己的心事,直到顾无惑喝完了一碗粥,婢子过来收东西,她才?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又?奉茶过去。
她原本是早不再做这些事的,一时连服侍的婢子都诚惶诚恐,连声道:“还是奴婢来吧。”
顾无惑看了她一眼也没做声,自顾自喝了两口?茶,却又?咳了起来,温芍生怕他?再吐一口?血出来,拿着帕子就要上前去,顾无惑抬起手臂挡了。
“没事,”他?淡淡地说道,“方才?咳出了淤血,已经好些了。”
温芍听后并没有放下心,她深吸一口?气,道:“眼下还在兴城,要不要我……”
“你回去之后,以你母亲的性子,恐怕不会再让你回来。”顾无惑打断她,“她也并不会把解药送给我。”
温芍的眸色一下子黯淡下去。
其实顾无惑的话,她又?何尝不知道,可秦太后给了这个?饵,便由不得她不上当,总是想去试试的,万一秦太后能把解药给她,再放她回来呢?
仿佛是看出温芍心中所想,顾无惑又?继续说道:“建京有太医也有名医,这毒对他?们来说恐怕不难,等回去之后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