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一片昏暗,只有小道上起不了太大作用的路灯,和头顶遥遥的月亮带来的微弱光线。
银辉洒落在无数的石碑上,像笼罩着一层朦胧的纱布,让它们也呈现出玉质般的冷白色。
男人顺着台阶踱步而上,一身漆黑的背影几乎融入这冰冷的夜色里。
五条悟没有借助任何照明工具,鼻梁上甚至还戴着那副不透光的墨镜,脚下的行走却不受丝毫影响。
无需刻意去找,仿佛闭眼也能走到一般,他一路顺畅地来到那块看过无数次的墓碑前。
距离上一次见面,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除了花瓶里的百合不再鲜艳,仅剩下几根枯萎的残枝。
他无声地站在月色下,垂着眼睑,用囊括了天空和大海的璀璨之蓝,盯着石碑上刻下的名字。
如果没有在她手腕上看到一模一样的银镯,他今晚或许未必会来这一趟。
所以究竟是不是你呢,夏夏姐。
一定会是吧。
五条悟从最开始的确信,再次变得犹疑了起来。
他这颗几乎不会停歇的大脑,已经闪过了无数种可能性,唯独欺骗这一种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
那便只好,亲自来确认下了。
“不会生气的吧,夏夏姐~”
他蹲下身,温柔地抚摸着底下的石板,然后像推开一扇门一样简单,轻轻松松就把整块沉重的大理石推至旁边,露出了下面的黑色棺椁。
九年,正常情况下,里面大概只剩下衣服和骨头。
五条悟也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理,仿佛眼前是一个黑匣子,而里面正装有薛定谔的猫。
无论希望看到什么,还是不希望看到什么,他其实都不知道。
唯有打开来看一眼,才能得到那个确定的结果。
他伸手提握住棺盖的一侧,几乎在要施力的瞬间就感知到了,没有任何的阻碍。
也就意味着,这副钉死的棺椁曾被打开过。
五条悟脸色微变,眼眸中翻滚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他不再有所犹豫,直接抬手将棺盖彻底掀起。
月光毫无阻碍地钻了进去,微微照亮的棺椁里面却是空的。
除了几个散落的棺钉,空无一物。
即便已经有所准备,他还是愣了一下。
人体入棺后,大概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就会完全腐蚀。虽然五条悟并没有亲眼看见过,但应该就如同植物或食物的腐烂一样,并不是一个能称得上美好的过程和画面。
而这具棺材里面,却太过干净,干净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也没有任何气味,仿佛它从未起到过本该属于它的作用。
如果真的是别有用心的人所为,今天出现的就应该是二十五岁的她,而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
少女时期的夏知眠远在大洋彼岸,就连他们,除了那张照片外,谁也不曾真实地见过曾经的她本人。
他突然就忆起了灰原三年前祓除咒灵回来时告诉他们的事。
是山野神社诞生的假想咒灵,成功祓除后,盲眼的巫女却紧紧攥住灰原的手,像是在他身上用力嗅着什么。
直到放开他,对方只说了两句话。
【你身上,有被眷顾的气息啊。】
【是被神明青睐的好孩子呢。】
似乎就释然了许多。
无论还有多少无法解释清楚的地方都没关系,只要她还是她,就是唯一的意义。
“真是的……一回来就带着满身秘密啊夏夏姐。”
五条悟蹲在敞开的墓穴前,望着天空的月亮轻轻吐了口气,却又慢慢露出了,像年少时那样开怀肆意的笑容。
……
再次回到熟悉的山脚下,打工人伊地知洁高终于被放行离开。五条悟拿出钥匙,像回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地走进了那栋屋子。
他开灯换好鞋,直接来到客厅的电视柜前,上面摆放了不少相框,里面的照片全都是不同的合影。
五条悟伸手拿起了最特别的那一个。
上面的女孩和他今天见过的身影几乎完全重叠,除了头长短、身材胖瘦的细微差别,连神情中都带着同样的属于青春期的倔强和冷漠,一副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
五条悟看了一会儿,将相框打开。拿开支架密度板,便一眼看到了照片背面所写着的一句中文。
虽然学什么对他来说都没有难度,但中文于他确实是未曾涉猎的存在。
会是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