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池竹西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說,背著書包直接越過他往外走。
「就這麼走了啊!」池源慌忙跟在後面,「就沒點別的感想?我倆以前可沒在四中見過面,就一點也不吃驚?你走這麼快幹嘛,腿長了不起啊!」
池源跟個雞崽一樣嘰嘰喳喳一路廢話個沒完,快到校門口才想起自己的主要目的:「那什麼,我只是想找你說清楚,你停會兒!」
池竹西不為所動。
「我服了你了大哥,你是怎麼比池淮左還酷的——」
不知道是那句隨口的「大哥」,還是提到了池淮左的名字,池竹西終於願意停下來,從容問:「說什麼?說你從中午開始就和余陶一樣跟著我這件事?」
池源耳朵一下紅了,支支吾吾:「我是看那人賊里賊氣的,這不,還放學蹲人……」
「他蹲我,你蹲他?」池竹西說,「哦,你也在蹲我。」
「我這是善良之蹲!」
池源嘴裡模模糊糊念叨了一大堆來表彰自己乍一聽也有點猥瑣的正義行為,接著才晃著腦袋把話題掰回來。
「說正事!池淮左的那個快遞不是我拆的,我只是去找我的東西。平時除了老爹和打掃衛生的阿姨外之外誰敢踏進那房間啊。」
池竹西上下打量池源,眼底微光閃過,然後若有所思問:「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就是我沒動你哥的東西……也不是沒動,也就動了一下下。哎呀!就是說我不是存心挑事!」
池竹西:「我是問,沒人踏進那個房間是什麼意思?」
池源一愣:「就是字面意思啊,池淮左不怎麼回來,每次都得和老頭吵得天翻地覆,大學畢業之後更狂野。之前我媽還想進去勸架,差點被誤傷。」
「他們在吵什麼?」
「這我哪兒知道,我媽讓我少摻合他們的事。你是不知道,那倆幹起來簡直哥斯拉大戰金剛,我在房間帶著降噪耳機打apex都能聽到動靜。」
池竹西攥著書包帶子,似乎思考了片刻,緩緩道:「沒關係。」
池源:「啊?」
池竹西很有耐心說:「你不是來找我道歉的嗎,我說,沒關係。」
池源傻了,被繞進去之後半天沒出得來,傻乎乎摸摸自己腦袋:「那就好那就好……誒等等,我沒在道歉吧?!」
而池竹西已經再次越過他,往校門口走了。
池源看著他背影,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是想問蹲他那變態是什麼情況,但看池竹西的態度肯定是不會說什麼。
他又第二次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賤了點,池竹西的事他管個屁,這又不是什麼會讓自己吃虧的人,耍狠裝乖一氣呵成,真和他硬碰硬還不知道是誰吃虧呢。
可池竹西的背影實在是太……蕭瑟了。
在學校鋪滿落葉的林蔭道,他踩在乾枯的落葉上,頭髮風吹開一點,露出沒有血色的耳垂。
池竹西和池淮左長得很像,氣質卻截然相反,要說池淮左是一戳就爆的獅子,那池竹西就是跟在獅群後爹不親媽不愛的病獅。
池源在動物世界裡看過,母獅撫育一群孩子,唯獨不會理會生病的幼獅,只要靠近就會被推開。在殘酷的非洲大草原,那個小小的身影很快就被自然淘汰。
可人類不是獅子,安瀾婭也只帶著池竹西這麼一個兒子,也不知道他平時是怎麼過的,按理說也不缺錢,怎麼把自己養成這樣。
「媽的,你可憐他做什麼。」池源暗自罵自己的自作多情,身體倒是誠實,再度跟了上去,跟嘮家常一樣開口,「今天跟著你那人不是什麼好東西,你怎麼招惹他了。」
池竹西罕見地接話了:「以前認識。」
「不是吧,我這麼一個混子都不想和他接觸,你這人有點東西啊。那可是留級兩年的老惡霸,據說以前犯了事,他老子花了大價錢才把人塞進四中。」
「哦。」
「哦什麼哦!瞧他臉上的疤了嗎,一看就是被人惡意報復過了。雖然你這人下手也挺毒的,但建議還是不要和他對線吧,你要是毀了容……」
池竹西平淡道:「我要是毀了容?」
池源:「那肯定吃大虧啊!也就是你小子陰沉了點,沒人敢接近。你看池淮左,從我認識他開始屁股後面妹子就沒少過!你倆長的這麼像,那肯定也——」
池竹西突然止步在校門口。
池源的話音戛然而止,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又在無意識戳人痛處,抿抿嘴,猶豫著要不要屈尊道個歉。
緊接著,池竹西看向他,神情十分認真,好像接下來就要宣布一件什麼大事。池源被這股氣氛裹挾,也不免端正了態度,等他開口。
然後,他聽見池竹西問:「你聽見狗叫聲了嗎?」
池源:?
池源:??!!
看見這傻子白轉紅轉白的臉色,池竹西意識到他好像誤會自己在罵人。
他收回視線,低低想,那就是沒聽見了。
放學時間已經過去半個多小時,學校門口的人流量並不大,等在外面擺攤的小吃攤也開始收拾打算離開。
無需心底的聲音提醒,池竹西肯定自己聽見了,雖然聲音不響,也只是須臾的功夫,但非常清晰,仿佛直接印入他腦海。
眼看著池源就要開始跳腳,靠在路邊的一輛黑色奧迪a8緩緩搖下車窗,裡面的人喊他:「池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