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竹西突然也動了,如靈敏的兔子般躥出,跟著那個身影一路疾馳。
「……」高集沒攔得住他,咬咬牙,也飛追了上去。
那個身影衝進樹林,完全摒棄了鵝卵石鋪出的小徑,在雜草叢生的地方亂竄。池竹西跟得很艱難,地面不平展,樹枝一骨碌刮在衣服和臉上,他不認識周圍的路,四周的樹木完全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在裡面穿梭,不覺徒生「我該不會是在原地打轉吧」的迷茫。
追了接近十分鐘,池竹西早就體力不支,他身體本身就不算好,一大早的狂奔讓他眼前不時發黑,全靠一口氣撐著。
在那口氣也即將消耗殆盡的時候,他聽見了水聲。
不是汩汩的水流,而是非常清脆地「噗通」一聲,似乎是什麼東西墜入水中。
兩分鐘不到的路程,面前出現一片湖。
——池竹西記得這片湖。
就是在這個湖邊,他被余陶一伙人堵住毆打,體會到瀕臨窒息的恐懼,以及劫後餘生的迷茫。
依舊是靜謐的山水,四周靜得不可思議,在這裡,似乎連風聲都消失了。
【湖裡有東西。】那個聲音冷冷的,【站著別動,等高集。】
飄在湖中的或許是垃圾,池竹西站在湖邊看不清楚,但他的心卻緩緩沉了下去,有些還沒得到證實的猜想一股腦湧入腦海,每一條都不是什麼好事。
高集幾乎是馬上跟了上來,這個經驗豐富的市支隊副隊在看見湖面盪開的淺淺波紋後立刻變了臉色,掏出手機飛快聯繫同事,還不忘提醒池竹西:「後退,儘量不要破壞現場。」
等高集凍著臉打完電話後,池竹西才輕輕出聲:「湖中央那個……是人嗎?」
高集:「還不能確定,但十有八|九……」
池竹西:「江老三?」
高集:「……得撈起來才知道。」
很快就來了人,整座山被限制出入,警察開始封鎖現場準備做初步勘察。
一群民警和山上巡邏的值班人員趕到現場,花了接近十分鐘才把湖裡的飄著的東西搬上了岸。
事實證明,池竹西在推測事態的惡劣程度上堪稱天賦異稟。
那是一具屍體。
有幾個年輕小民警面露菜色,捂著嘴在一旁乾嘔,隨行法醫對撈上來的屍體做了簡單的處理,一邊摘手套一邊恨鐵不成鋼說:「說了沒事跟我多見見世面,一個二個平時跑得飛快,現在覺得噁心了?就這,還不如人小弟弟……」
法醫口中的「小弟弟」正看向直勾勾盯著那具腫脹得幾乎看不清原貌的屍體,臉色依舊慘白。
高集打斷他:「怎麼樣?」
「死者腳步有繩索的勒痕,按照皮肉的腫脹程度,應該是為了把他拴在水裡捆上的,繩子不知道被什麼咬斷了,屍體才浮上來。
「屍體瞳孔放大,胸膛上方有多處傷口,脖子都快泡斷了,全身處經過長時間水泡變形糜爛,惡臭明顯,看腐爛程度,少說泡了有小半個月。臉也全爛了,得dna比對才知道是不是江老三。」
法醫招呼著還在嘔吐的小民警,「搭把手,小伙子!沒見過巨人觀啊?那就多來看兩眼,爭取以後見了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快點!」
「高副!」痕檢的人急匆匆上前,「周圍沒有明顯痕跡,前幾天不是下過雨嘛,是有那麼幾個腳印,但建模有點難,老崔在那兒罵個沒完,我們琢磨著該有的痕跡可能早被破壞得差不多……不過我們找到了這個。」
一個用物證袋套著的黑色物品送到了高集手上。
「這是什麼?」高集翻轉著觀察。
綿軟的材質在吸了水後變得有些厚重,像是毛線編織的東西,但不大,不像毛衣一類,上面有一個淺棕色的商標。
「像是……」
「圍脖。」池竹西插話。
高集聞言轉頭。
池竹西的瞳孔幾乎縮成一個點,眼瞳黑壓壓如淤泥,看不清視線的焦距:「這是……我的圍脖。」
***
「這的確是池竹西的東西。」兩個小時後,痕檢科的同事拿著結果來預審這邊找到高集,「上面有池竹西的dna。另外,我們在現場靠近江老三住處方向的矮灌發現了痕跡,那邊的枝條有少量壓痕,折斷明顯,碎葉被壓實,魯米諾反應有血跡,不知道能不能提取出腳印。」
法醫的鑑定結果也出來了:「確定是江老三沒錯,死亡時間是五天前,在死者的指甲蓋里提取到少量波斯綸纖維,和圍脖的毛線材質一致。」
高集看著坐在預審市沉默的池竹西,扭頭皺眉問:「可現在是冬天,湖水溫度低,屍體沒半個月不可能腐化成這樣,而且你之前也說至少泡了小半個月?」
法醫露出十分複雜的表情,像是有點嫌棄:「雖然湖水的浸泡稀釋掉了大部分,但還是從死者口腔、鼻腔、肛周提取到了保加利亞乳桿菌和嗜熱鏈球菌……」
迎著高集求知的眼神,法醫說:「就是有人在他死後往他身上的所有『洞』里塞了酸奶,酸奶知道吧,牛奶發酵出來的,這玩意兒可以大大加屍體的腐化。」
一旁的痕檢也露出了相當難以啟齒的複雜表情:「我這半年都不喝酸奶了!!什麼玩意兒這都是……」
「池竹西說聽見了有人跳入湖裡的聲音,有什麼發現嗎?」高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