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且,」池竹西記憶的確很好,重複別人說過的話可以做到一字不漏,他說,「心理諮詢師是不可以和患者做朋友的,交心的瞬間,我們的諮詢關係也就結束了。你想要這樣嗎?」
容岐瞳孔微縮。
從來不曾叩響那扇門,在得知門裡的不幸後才心生懊悔,這是完全沒必要的事。人的心智只允許他在選擇的節點做出自己能承受範圍內的最優解。
過去也無法逆轉。
池竹西看著他的樣子,笑了,轉身回到臥室,反鎖住門。
他坐到書桌前,從鎖上的抽屜里抽出日記本。
記錄停在昨晚和池淮左的對話里,誰也想不到只是短短半天能牽扯出這麼多事情。
現在不一定能收到回復,池竹西醞釀了很久才把發生的事用最清楚的表述寫了下來,即使這樣也足足寫了三頁之多,等他停筆,驚覺筆觸已經很硬澀。
日記本只剩下幾頁可寫。
看起來增了很多線索,但還有很多謎題等著去挖掘。
如果那晚池竹西發生了車禍,那麼和他一起死在車裡的人理所當然是李路達。
可從池淮左的寫下的信息來看,警方明顯查過司機,並且沒有起疑。後續容岐也配合了調查,他和李路達是熟識,不可能沒認出來。
【李路達在發生車禍後沒有死,將後備箱姜正偉的屍體挪到了前座,最後動了手腳讓車禍發生爆燃,最大可能毀屍滅跡。】
【現在他還在暗中注視著你,池淮左那邊也一樣。】
「我的確不認識他,所以就算之前池淮左說他一定是我身邊的人,也想不出什麼結論。如果真的在別墅時期就有他的影子,那他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和我有牽扯的。」
【你不認識,但你還記得。】
那個聲音篤定的口吻讓池竹西一怔,他鬆開鋼筆,靠在椅背望著天花板,視線隨著思路的放空而變得模糊。
窗外的陽光熱烈得刺眼,在他臉上投下錯落的光斑,牆上的掛鍾一圈一圈走,等屋內的光線由亮轉紅,夕陽變為燃燒天空的火焰,坐在椅子上的人才隱隱有了動靜。
池竹西坐起來,又看向窗外,視野里的紅印在他漆黑的眼底,逐漸與他的夢重疊了。
小男孩被束縛在巨木中,火焰吞噬了周身,化為開啟另一個世界的祭品。那場火是那樣勢不可擋,仿佛要將世界都點燃。
那個孩子就是自己。
池淮左死於墜落,池竹西命喪大火,兩兄弟因為不同的原因不得善終。
這都是現實發生的事,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夢。
他被鬣狗般的人牽著,本不該感到恐懼,因為對方的手是那樣寬實,溫暖。自己是信任他的,或者說是完全沒有危機意識的相信。
因為單純的小孩就是那樣,他不懂什麼是險惡,連害怕都需要提醒,只需要一顆糖果,或是一個笑容就會卸下心防。
一切恐懼都是後來附加上的心理暗示,他的認知變了,對方帶來的感覺也就發生了變化。
池竹西一定記得,就算小時候的記憶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得模糊,被生活中更重要的事所取代,但他的潛意識不會忘。
而要說起小時候,比他了解得更清楚的恐怕只有池淮左。在家長都缺席的童年生活,只有池淮左是一直和他在一起的人。
「所以我那個時候才會打電話問池淮左小時候……」座位上的人喃喃道,「我到底想起了什麼呢,需要立刻打電話向池淮左確認……」
就在此時,他的手機響起來,是一封郵件。
郵件附帶了一個外鏈,夏實清楚地說明了十分鐘後會刪除下載地址,如果沒下載完再聯繫她要備份文件。
不出意外,池竹西拿到了事發當天清潔工進出池氏集團大樓的監控視頻,還有被剪輯出來的十五樓記錄。
從頭看了一遍,視頻中的男人帶著帽子和口罩,身型容貌無法識別,進出大樓都刷員工卡,在十五樓除了清潔牆面和處理垃圾外沒有別的可疑動向。一定要說的話,大概就是他在總經辦門口停留的時間有些太長了,像是在關注著裡面的動靜一般。
手機屏幕因為視頻的結束而轉黑,屏幕倒映出池竹西充滿鬱氣的臉。在他要退出播放器回復夏實的時候,卻發現進度條還在走。
還是那晚的視頻,角度卻是從來沒見過的,似乎是在園區外的某個攝像頭,時間是晚上十點一十五。
暴雨將畫面模糊了一大半,只能模糊看見樹葉被猛拍的動靜,整個段落從頭到位沒有變化。
池竹西不明白夏實為什麼要剪進去這一段,看起來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
【只是看起來。】
那個聲音提醒了池竹西,他立刻找出耳機,將聲音拉到最大,暴雨傾盆的嘩啦聲炸響,雷聲也斷斷續續。
在嘈雜的環境音中,一道幾乎被爆雷蓋住的轟轟聲被高分辨地耳機捕捉了。
那個聲音出現在片段中間,很快徹底消失在雨里。
「是車輛發動的轟鳴……」池竹西反覆聽了幾遍,越發確信自己的判斷,「在我發現池淮左墜樓,到警察抵達現場的時間段,還有其他人在那裡!」
池淮左墜樓事件是九點五十五,犯人在目睹池淮左墜樓後沒有立刻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