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硬板床上的人看着曾经温文尔雅的人变成如今这般愤世嫉俗的模样,哀叹一声:“技之啊,世道千变万化,你终究无法左右,唯有保持心中那份明月,方能固守自我。”
秦技之脸上淌着两行热泪,神态已经恢复平静:“如果还在晋南,如果我们家还能。。。。。。何至于此?”
躺在床上的人咳嗽起来,似乎喘不上气,秦技之立马走过去,顺着他的胸口一阵轻拍,屋内的方桌上放着一个竹筒,佝偻着背的老仆拿起来,从中倒了一碗黑乎乎的汤汁递过去,床上的人摆了摆手,过了一会儿疲惫地闭上双眼。
秦勤走过去挨着秦技之,摸到他手后轻轻拍了拍:“莫要惹你爹生气,你爹身体不好。”
秦技之早已没有了初时的怒气,看着床上的人气若游丝的样子,一脸惶恐后怕。
秦勤又道:“府州去不了,这附近的县只有应平还有一线生路,你不是说一路走来,看到庄稼地的谷子没有遭水吗?兴许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人活着。”
秦技之垂眸不语。
与外地新来的流民不同,应平的百姓度过了一道生死难关,已经没有了当初那一身恹沉沉的死气,此时正聚在一起,对着那群身份不明周身破烂的人津津乐道。
“我瞧着,那群人里还有个不满3周岁的女娃娃,刚来的时候饿得一直哭,可怜见的,如果今年6小县令没有来。。。。。。”妇人想了想那样的场景,止不住的后怕。
“要我说,这群人就不该来,我们应平本来就穷得叮当响,过来讨饭,这不和尚的头,亮光光吗?”
“对对,还凶得很,那日被一个人扒着裤脚,吓得我差点没跳起来,幸好衙役看见了过来给领走了。”
一群男女老少叽叽喳喳从大槐树下路过,秦技之从树根旁坐起来,阴沉着脸坠在他们后头。
妇人眼尖,一眼看到县城门口围了一圈人:“哎,这么多人,莫不是县衙又贴告示了。”
县衙贴告示,这群人没有担惊受怕,反而一脸喜色难掩,脚程加快了不少,转眼到了县城门口。
秦技之耳朵里还反反复复回响着那几句难听的闲言碎语,站在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与那群人隔得不远不近。
第o35章
他今日把头打理了一番,又借着河水把全身清洗了一遍,如果不看瘦到凹陷的脸颊,与应平的一些穷苦百姓没有不同。
“三娃子,这告示写的啥?”
“我又不识字,你问大爹呀。”
“大爹我也认不得几个,好像是在招长工,县令要修什么。。。。。。什么楼阁。”
秦技之讥笑出声。
看,这就是大周所谓的父母官,百姓温饱尚且没有得到解决,当官儿的却还不顾死活大肆搞一些修建。
“有没有说工钱啊?”
“自然写了,我看看。写了写了,如果有人不想要工钱,可以换成粮食。”
秦技之耳朵一动,他走近些,仗着身高从无数颗脑袋上方望过去。
告示上的字迹隽秀,笔墨横姿,一撇一捺皆是风骨,不过眼下秦技之无心欣赏,他满心满眼都是粮食二字。
很快,他在字里行间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秦勤在屋内枯坐不住,尽管看不清,还是摸索着走出房门,在屋外坐了没一刻钟,就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技之,是你吗?”
“嗯。”
“今日这么早?”
秦技之就着他起来的姿势扶住他,将今天得来的消息简单跟他讲了一下。
秦勤扶着他的手紧了紧,过了半响,才说道:“技之,辛苦你了,要让你去做这等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