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初五,打墙动土,正是林如海携女归宅的日子。管家林贵早早在宁国府大门外迎着,黛玉的软尼轿子则抬进了二门,几个婆子规规矩矩守在旁,见了黛玉出来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姑娘。”然后替她挽起轿帘来,俏眉与雪雁连忙搀着黛玉走进去。尤潇潇与惜春等送到垂花门,笑容满面嘱咐了以后定要常来逛逛,俏眉微笑着为黛玉放下轿帘,婆子们早将黛玉的几个箱笼搬起来,一发儿走了。林如海在府门外等着黛玉的轿子出了门,才对贾珍道:“这几日对贤侄多加叨扰,以后回府摆席另谢!”贾珍忙道:“姑老爷折煞小侄了!”然后在旁侍候着林如海上轿,远远瞧着消失了踪影,方才回了府来。
过了初五,到了晚间等送了贾蓉与陈颐梁回国子监,宁府便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期间也有些人来吃酒,贾珍远非往日可比,瞧着狐朋狗友只有腻歪的,于是只捡了几家正经的走了走,尤潇潇更是疲懒,深知这贵妇圈里都是高的捧,低的踩,自己又是继室,便闭门不出,自是带人收拾祭祖的家伙与各处的东西罢了。因着大简书院要在二月初二正式开门立户,照着贾珍原先的打算,除了自族中招徕子弟,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寻常的寒薄子弟,但凡能过了入院考试,非但减免束脩,还提供食宿。早在年前贾珍便打发人四处传遍了消息,所以到了初十报名考试的日子,来往人等自是络绎不绝,除了一些小家门户,还不乏商贩走卒,屠户脚夫等,贾珍当日在书院外亲自盯着,倒也没有人敢惹是生非。原有不信宁府如此宽待的,等着见宁府管事笑眯眯填上自己家孩儿的名字,并给了一张布告纸样的东西——这也是尤潇潇的主意,正如现代的准考证一般,也预防着那日浑水摸鱼之人——那管事只道让好好收着,到了正月二十来考试就是。来人摸了摸,见宁府如此严谨,知道不是虚言,自回去夸赞一番。这样一来,便是一传十,十传百,有供孩子念不起书的人家纷纷跑来大简书院报名考试,如此瞧着,倒比隔壁的荣国府还要热闹。
晃眼到了正月十五,正是元妃省亲的大日子。荣府上下等着这一日自然是早等的不耐烦。贾母早起派人来宁府,说要一并接凤驾。贾敬不理会,只打发人回大爷。那贾珍听了本来心思还有活动,尤潇潇却泼头浇冷水道:“娘娘能回来几个时辰,老太太跟着二太太都稀罕不够,我们去凑什么热闹。”贾珍暗想只怕也是这个道理,想着上次进宫贺喜,自己只是陪着跪了半日,娘娘过年连壶酒都没赏下来。初一进宫朝贺,只喊了贾母王夫人,也没让尤氏一同过去,恐怕这府里自是不放在她心上的。况且此次娘娘省亲,圣旨上写明是往荣国府去的,若是在族中兴师动众倒显得轻浮。尤潇潇见他不再坚持,便又笑道:“大爷想想,咱们自来跟娘娘也没有什么交情,这般硬赶着上去也无益处。那府里那么多太太奶奶,还有姐姐妹妹亲嫂子呢,娘娘能生了几只眼,哪里还能瞧着我呢。再说闹腾这一晚还不如咱们自己家吃汤圆猜灯谜玩呢,哄得老爷开心,咱们也舒服些。”贾珍听了点点头,他如今见了儿子争气,自觉有了脸面,攀龙附凤的心也就慢慢淡了。于是也就派人给西府里传了话,说不过去了。贾母听了,心中不乐,但也不好勉强,也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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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荣府何等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宁府里自是一派祥和。大简书院处处布置的妥帖,只等着收了学生,二月初二行开院大礼。因着书院的规模比前扩充了不少,便是又要多请师傅来。大儒萧如景是待惯来的,又跟贾敬处的好,自然是续下去。他是文雅人,黄白之物也不缺,年前停学的时候,贾敬让贾珍去小库房里找了一副米芾的真迹送过去,果然见他笑眯眯收了。听说书院里还要再找先生,萧如景笑道:“哪里还需要再找旁人?你家姑老爷不是要回京么?去求求他就是了。”
贾珍得了主意,回来与父亲商议了,果然就趁着林如海在宁府借居的时候把这话一发儿的提了。那林如海久居官场之人,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若能借此收得出息的门生,将来自有大用,于是也就爽快的应了。再说大简书院里头不用坐馆,平常都是贾敬亲自督着,如今人来的多了,学生们良莠不齐,也不好在混坐一堆,他与萧如景正好岔开来,一人带着十来个学生,正好。
以往贾珍挂着世袭的闲职,天天无事,只管吃喝玩乐的,现在有了差事,又是功在千秋的,便一心一意跟着老子忙碌着。尤潇潇见他这般,知道以前都是闲出来的毛病,对着书院也格外上心起来。又见他因着事情一帆风顺,浑身轻飘飘,心里没算计,便说道:“咱们书院虽说起始是想多扶植出息的孩子,但是总归也不能座山吃空,有些人家儿不缺钱的,孩子老实肯上进的,即便通不过咱们的考试,也得给人家留个学习的空子,一年收八十两银子包食宿,大爷瞧着怎么样?”贾珍听了,不以为然,说道:“这是做什么,又不缺这点银子使唤。咱们书院统共能收三十来个孩子,你瞧瞧往咱们家来报名的快有二百人了,怎么会挑不出三十个人?”尤潇潇笑道:“大爷说话轻巧,这一年两年的给银子供嚼用倒也罢了,若是想着把咱们书院做大了,也得细水长流,咱们又不是做慈善铺子的。你瞧着现今虽是来了二百人,普天下的人多了,不见得都适宜读书出仕的,像子修一样出息的能有几个?所以我说咱们入院试裁夺的是念书能有出息的,若是一点天赋没有,即便能考进前三十名,又何苦让他困在这条道儿上沾染酸腐气?还不如随着父母或种地或做个小买卖,将来也好养家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