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跑了?废话,如果能跑掉,她为什么不跑?
夜寒烟心中又气又恼,却因为底气不足而只好装聋作哑,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祁诺清竟难得地没有为难她,只冷声向车夫吩咐道:“回城!”
“我不回去!”夜寒烟像是忽然惊醒一样,猛然站起身来,便要下车。
祁诺清眼明手快地捉住她的手臂,冷笑道:“现在才说不回去,不觉得晚了点吗?”
“我偏不回去,你待怎样?你的本事大,你可以一手遮天,你管得了天下所有的事,是不是?我心里偏不受你管,你能怎样?”夜寒烟竭力挣扎着想要夺回自己的手臂,却发现自己的反抗一如既往地只是徒劳,所以她如今能用的,也只有一张嘴了。
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动了起来,夜寒烟知道那车夫或许已经换了人。她在他的面前,一向是只能任人宰割的。想到此处,她更觉心中一阵委屈,索性也不管会不会摔到,用自由的那只手死命抓着车门旁边,用尽全力挣扎起来。
许久之后,祁诺清手上的力气渐渐松了,夜寒烟以为他已经生气,或者想到了别的什么招数来对付她,但他只是缓缓地放开了手,低声道:“小心摔倒。”
“谁要你管!”夜寒烟气鼓鼓地抱怨了一声,却没有借着这个机会跳下车去。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她是因为害怕摔倒,所以才不敢跳下去的,但心中却有一个声音隐隐地说,事情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只要他不是那么霸道,她其实……并不是非离开不可的。
马车之中诡异地安静了下来,祁诺清眼中藏着笑意,轻轻地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垫子,夜寒烟瞪了他一眼,鬼使神差地坐了下来。
马车重新驶进城门,夜寒烟向窗外看了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两人相对无言,却显然各怀心思。夜寒烟猜不透祁诺清心中在想些什么,她只知道,自己从今之后只怕再也不会有机会从他的手中跑掉了。
这个人……难道真的是她今生的劫,不管兜多大的圈子,最终都一定逃不掉吗?
她很想问,你能不能放过我?
答案不问可知,所以话到嘴边又被她艰难地咽了下去。眼见祁诺清住过的那家客栈越来越近了,夜寒烟心中慌乱起来,只得胡乱开口,没话找话说:“听说……你不做皇帝了?”
祁诺清点了点头,又笑道:“如果你希望我做,我还可以去抢回来。”
“关我什么事?”夜寒烟想也不想地怒道。
“你说不关你的事?”祁诺清的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
夜寒烟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低下头嗫嚅道:“本来就不关我的事嘛……但是你这样把天下当儿戏,就不怕被人骂作无道昏君?何况……你这样一走了之,皇……宫里那些人怎么办?”
祁诺清抬了抬手,似乎想要抓她的手臂,夜寒烟慌忙往旁边让了一让,正襟危坐。
祁诺清尴尬地缩回手去,竟没有勉强。
夜寒烟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到自己刚才险些冲口而出的那句话,她的耳后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
祁诺清也学着她的样子端端正正地坐着,认真道:“宫中的一切、天下的一切,大哥都会打理好的。其实我们三兄弟之中,大哥才是最适合做皇帝的人。他心地仁善,做一个守成之主最合适不过,那个位子,本来就应该是他的。”
夜寒烟对此事也知道一些,但是很显然,她关心的重点其实并不在这里。
祁诺清这个混蛋,他到底是真的不明白她的意思,还是故意装作不明白,逼着她自己亲口说出来?
夜寒烟在心中挣扎了很久,终于还是硬着头皮道:“就算天下大事他可以处理好,可是晁国……”
“晁国怎么了?”祁诺清眉头微皱,显得有些迷惑,但夜寒烟并未忽略掉他眼中的促狭之色。
这个混蛋一直以嘲弄她为乐,到现在还是没有半点改变!
夜寒烟想到自己已经被逼到“死”了还是逃不出他的掌心,便觉得心中一阵憋屈。
他不就是要看她发窘的样子吗?他不就是喜欢这种一切都掌控在他的手中、一切都绕着他转的感觉吗?她偏不让他如愿!
想通了这一点,夜寒烟索性大大方方地抬起头来,平静地道:“我的意思是说,天下大事都可以托付给祁诺涵,但你的皇后总不能托付给他吧?你又不是学我的样子假死出宫的,天下人都知道你还好好的活着,皇后会轻易放过你?”
祁诺清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窘迫的神色,竟不禁有些失落。
他希望看到的,是她欲言又止的尴尬模样,是她不问不放心,想问又难以开口的窘迫,可是……她为什么会用这样完全事不干己的语气提到这件事?
虽然失落,祁诺清却还是不死心地笑道:“我可以理解为我的烟儿是在吃醋吗?”
“谁吃醋……”夜寒烟的耳根一红,马上又在心里给自己鼓起了勇气,装着事不干己地冷笑道:“你一定要这么想,也只好由得你。”
祁诺清见状,心中反倒有些不安,他知道自己与夜寒烟之间,并没有看上去这样平静,一个不小心,就可以让夜寒烟连对他的最后一丝耐心都失去!
夜寒烟的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手心中却暗暗捏着两把汗。
她并未打听到关于莫云纤的任何消息,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住到兴庆宫去了,还是被祁诺涵接收了,或者……被祁诺清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宫来了?
她的紧张,祁诺清并非看不到,但他却没有心情用来嘲笑她,因为,他自己的心中也是一样忐忑不安。
在夜寒烟假装不在意,却毫不放松的追问下,他只得迟疑着道:“我派人……暗杀了晁国的国君,莫云纤不足虑,我已废了她,打入冷宫去了,只是并未昭告天下而已。过几年大哥会下诏称她病逝,此事……你不用再操心了。”
这样轻描淡写的结局,让夜寒烟感到有些诧异,却又似乎算不上十分意外。她想了一想,轻叹一声,竟无言以对。
祁诺清的神情反倒十分紧张起来:“烟儿,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无情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