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十月十五日凌晨零点三十分,河东新区塘湾镇的精神病康复医院的楼顶,杜如芸向着陈观水庄严的许下诺言。
然后,陈观水问杜如芸:“那个时候你回答了那个问题以后,现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一样了吗?比如说,像我身上这种的变化,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变化?”
杜如芸摇头。
“陈观水先生,我的主人,我如果能有你身上的能力,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力量,我就不会被关在这个医院里面了。我被你救了以后,我的家人就抛弃了我,他们认为我已经被玷辱,已经是一个肮脏的女人,已经不可能再代表杜家、代表他们出席东海市的上流社会,代表他们去和上流社会的男孩子约会、结婚。所以我被按了一个精神病的名字,被收走了所有的东西,被取消了所有的财产和银行户头,被关在了这里。我现在身上连一件多余的衣服都没有,连任何一分钱都没有,连身份证都没有,我现在就是这家医院里面的oo1号病人,我能拿在手里就只有一个小熊玩偶,那是我十九岁生日的礼物。只有等到几年以后,关于我的流言被人忘记了,我才能得到他们的释放。”
杜如芸的神情非常的平静,平静之下又有着一种癫狂的姿态。
“他们还是我的家人。他们还是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姑姑、我的叔叔、我的舅舅、我的阿姨,但他们和那些日本人又有什么区别。日本毁掉了我,他们同样毁掉了我。陈观水先生,我的主人,我如果能有你身上的能力,我早就砸碎了现在困住我的这家医院,我早就砸碎了那些侮辱强奸和虐待我的日本人,我早就去把日本东海领事馆砸烂,我早就去把那些日本人都杀掉了,我早就去和东海地下铁拼命,我早就会倾尽我的所有去报复这个社会和这个城市。”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生变化的话,那么可能就是我的世界彻底都被粉碎掉了。以前的我喜欢音乐,喜欢那种很愉快的音乐,喜欢那种青青葡萄园里响起的很愉快的音乐,甚至在我的梦里都会有音乐的痕迹。以前我喜欢风景,喜欢那种很安静的风景,喜欢那种秋天九寨沟的那种五彩缤纷却又很安静的风景。刚刚过去的夏天,我一个人,和几个朋友,去了澳洲,徒步旅行了两个月。我喜欢那个时候看到的风景。但是现在一切都不见了。从那天被你救下来以后,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真正的长睡过。我每一次睡下去,就感觉梦境里面全部都是黑暗潮湿腐臭的地牢,有漆黑的水从地下渗透上来逐渐淹没了我的身体。我掉进了一个窒息的黑色的深水世界,在最深的水底有邪恶的黑影在注视着我。它的视线撕碎了我的身体,它的喘息腐蚀了我的精神,它的尖叫摧毁了我的理智。每一次都是这个样子,每一次护士都说我睡着的时候在疯,每一次我都要像死掉一次一样才能醒过来,但整个梦才几分钟。”
杜如芸在颤抖,抑制不住的颤抖,疯一样的颤抖。
“我连那些护士都打不过,我怎么去报仇?我每天都在做那些梦,我害怕再过几天我可能就真的疯了。陈观水先生,你是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刚才它告诉我你会来这里的时候,我突然间的感觉到的,我梦里的那些黑影消退了。刚才的一个小时里,我很累,累的我几乎就要睡着了,但是我没有感觉到那些漆黑色的恶意。陈观水先生,我的主人,请你在我还能清醒的时候拿走我的报酬吧。”
杜如芸的泪水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她昂挺胸的站着,颤抖着双手却又坚决的把自己身上单薄的裙子摘掉,把自己的内衣摘掉,把自己的内裤摘掉,就这样赤裸着躺在冷风中的冰冷的楼板上。
仰望星空,她在等待。
世界已经不值得期待,她已经做好决定。今天晚上的最后一场也可能是自己第一次真正的性-爱之后,不管眼前的男人会不会帮助自己,她已经决定了,在朝阳升起的时候,她会结束自己的生命,和这个世界告别!
自己最爱的小熊玩偶,就丢在身边,就让它作为自己最后一晚的见证人吧。
泪水已经到了尽头,生命已经不再留恋,死后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陈观水看着眼前大字型摊开躺在楼板的精致女体,两天前她身体上的狼藉、淤青、伤痕、肿胀、血口全部不见,现在只有一具晶莹白皙的女体,峰峦叠矗、青涧黑草。可是陈观水分明在感觉里看到了杜如芸身上的浓厚的死气。
漫天黑色触手狂舞,从至深至寒的深渊中涌出来,缠绕捆绑侵蚀在女孩的灵魂上,让她陷入疯狂和绝望。绿色的光芒反而更加引起了黑影的注意,让它不停的注射着毒液,用污秽的语言迷乱女孩的心智。也就是自己站在她的面前,才让黑影暂时收敛平静下来。
陈观水走到杜如芸的身边,蹲下身来,俯视着她的眼睛,“我应该可以让你拥有和我一样的变化,但我不确定你会有什么能力,也不确定你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做过一次试验,如果我对你下手操作的话,可能你和她一样,从现在开始就永远是我的人,永远都不可能离开我。杜如芸,我最后一次问你,你刚才的请求是真心实意的吗?”
陈观水有一种感觉,自己体内的绿色气息在见到杜如芸身体里的黑气时,剧烈疯狂的狂暴起来,一种巨大台风即将登陆的沉闷,一种暴雪从天降临的豪爽,让陈观水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杜如芸惨然一笑。
她不说话,她闭上了眼睛,她逼着自己睡了过去。
放弃一切的抵抗,从现在开始真正的跃入深渊。
昏暗低沉的漆黑潮水,在呼啸着圣歌,无数漆黑的魔鱼在潮头跪伏成海洋,至深黑海底部的伟大存在,在欢唱又一颗上等灵魂的堕落。
然后,一把绿色的巨大光剑从天空不可说不可名的一个点刺了进来,从杜如芸对现实世界最后的一点思恋和不舍中刺了进来。汹涌如同太阳天崩一样的绿色烈火,瞬间烧尽了杜如芸心灵世界的天空。一个伟岸的身影张开十二翼光翅,举着大剑,冲过她的身边,义无反顾,杀入深渊。
那力量是如此庞大,那光明是如此灿烂,那火焰是如此温暖,让杜如芸在看见他的第一瞬间就失去了所有过去的记忆,成为一个心智空白的初生天使。
更加恢弘的圣歌在心灵世界里响起,天空中的雾霾消散,黑烟荡清,湛蓝的天空上是七层的天堂,一个男人站在天堂山的最高处,俯视深渊。那一道绿色的光剑,斩裂了所有的黑暗,把整个世界荡平,把所有的所有一切不好的东西统统捏成了一个球,从自己的一个牵挂的点里扔了出去。
杜如芸飞翔在白云之上,仰望天堂,看着那绿色光海铺满了自己的整个世界,把自己所有的一切统统扭转,强硬而坚决不可扭转的烙下那位至高存在的圣徽。
光耀巨拳,撕裂天际,永不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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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世界里,陈观水从杜如芸的额头收回了自己的手。刚才,陈观水把自己内心里面的那种狂放,那种最最坚决的战意,与这个世界战斗到底的决意,化成利剑,用尽所有的绿色气息,狂怒如大海倾覆,灌注进了眼前这个已经站在堕落边际的女孩的魂魄里面。
斩妖除魔,拯救心灵。但是救回来的杜如芸,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她了。
陈观水也不确定杜如芸的身体里面生了什么。肉眼可见的,躺在地上的女孩渐渐的在缩小,从刚才看到的178公分逐渐的缩小。仅仅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刚才那个妖冶艳丽的熟女就变回了两天前刚见面时的那种瘦小单薄的身材。
女孩收回了四肢,蜷曲一下,侧着身子缩了起来,团成一团,安稳的睡着了。
在她的梦境里,是漫天的绿色霞光,大地是巍峨的苍黄高原,她骑在袋鼠的身上,赤裸着身体,穿着皮裙,挥舞着长矛,在桉树山丘上冲锋。天空中回荡着嘹亮的交响乐,如同史诗一般的英雄乐章,振奋着她的灵魂。
陈观岁缓缓的站起身来,看着杜如芸刚才丢在地上的那个小熊玩偶。
刚才自己斩断了深渊对杜如芸的凝视,把她魂魄里面所有被污染的部分统统切割了下来,扔进了一个和杜如芸有着关联的出口。现在看来,那个出口连接的就是这个小熊玩偶了。
杜如芸在变回原来的样子,小熊玩偶却代替了她,变了一个模样。
原来只有四十多公分高的小熊,现在拔高到了一百七十公分。撕裂的缺口,密布全身,但是它吞噬了杜如芸刚才丢弃的白色衣裙,把上面的布料填进了自己身上的缺口。大团大团黑绿色的丝状物填充满了它的身躯,堆出了一个肌肉磊磊的结实躯干。
它顶着一颗滑稽可笑的熊头,熊头上同样有着大块的裂痕,填补着白色的布片。亚麻黄色的毛中,是两颗已经错位的黑塑料的眼睛,却带着骑士一般的忠诚。它走到杜如芸的身边,俯身下去把她抱在了怀里,无声的冲着陈观水点了一下头,就抱着杜如芸转身走进了楼梯。
风在呼啸,陈观水仰望星空。
陈观水在思考一个问题。
既然东海市的乱局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自己是不是应该去真正的履行作为人的职责,去铲除一切的不平等因素,去把这个已经倾倒的世界彻底扶正!